掌柜的道，“我记得那一天下暴雨，天上电闪雷鸣的，太老爷突然拿着一个长长的油纸抱跑了回来，他自己淋得湿透，但是伞和蓑衣却护着那个纸包。”

展昭和白玉堂听得皱眉——行为颇为反常。

“太老爷回来之后，躲在房间里就没出来，我估计他是坐了一宿。”掌柜的道，“我那时候还小，只是个学徒，还伺候老爷生活，我拿换洗的衣服去敲门，老爷让我别进去，第二天早晨，老爷才换衣服。”

“这么奇怪？”满慕华也觉得疑惑。

“第二天，老爷换了一身衣服之后，将这幅画挂在了大堂正对大门的这面墙上，还特地焚香祭拜，然后定下了这条家训！”掌柜的道，“我所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些了，不过这幅画很吉利的！自从挂了之后，满记的生意是越来越好了。。”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展昭问。

“哦呦，那可久了。”掌柜想了想，“那年我才十二三岁……得有个六十年了。。”

满慕华见展昭和白玉堂对这幅画很感兴趣的样子，就问，“是出了什么事了么？”

展昭微微地笑了笑，也没多说什么，给小四子买了两包糖，就准备离开了。

满慕华好说歹说想请小四子吃饭，不过小四子还有事情，天尊似乎挺着急，抱着他就跑了。

展昭出了门就见白玉堂不自主地往天尊跑走的方向看，便问，“好奇？”

“不觉得很奇怪么？神神秘秘的。”白玉堂算了算日子，“最近也是不年不节，以前没见他四月头上有什么事啊。”

“咱们跟上去看看不就明白了！”展昭拉上白玉堂，跟踪。

小四子就趴在天尊肩膀上，自然看到了后边跟上来的展昭和白玉堂。

展昭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别说话。

小四子正点头，就听天尊头也不回地说，“他俩跟着我都不知道那我还混不混了？”

小四子瞧天尊，“尊尊你什么事情不好让猫猫白白知道？连殷殷都不可以带？”

“小事情，人多麻烦。”天尊说着，看小四子，“倒是你。”

小四子眨眨眼。

“你把银子给了粥铺善堂倒是也算了，为什么还分一部分给那些住户？”天尊问。

小四子道，“昨晚上爹爹一直在说这个事情。”

天尊好奇，“你爹让你给的？”

小四子摇头，“这倒没有。”

“那你自己要给的？”天尊叹气，“你个小孩儿心肠好是一回事，不过有时候有些事情并不是简单可以解决的。”

小四子点头啊点头。

“徐记当年判的是满门抄斩，意思是他家连刚降生的婴孩儿都没留下。”天尊道，“徐记家产变卖之后一定已经赔偿过了，再说人命不是银子能换回来的，满门抄斩说白了就是人命换人命，所以这案子已经了结了。”

小四子点头。

天尊知道这小孩儿有时候有些呆，也不知道他明白了没，就接着道，“你越长越大就会发现这世上不公平的事情越来越多。有时候好心但是换回来的结果却未必都是好的。”

小四子再点头。

“特别是这里涉及到很大一群人，人和人的情况不同，对待一个人和对待一群人是不一样的。”天尊道，“一个人能保持清醒，但一群人却反而容易失去理智，一个坏人好对付，可一群好人有时候做出来的坏事会让你想象不到。”

小四子接着点头。

天尊也无力，揉揉他，“你明不明白？”

小四子还是点头。

天尊哭笑不得，想着可能他听不懂吧，小四子却问，“尊尊，白白小时候你也这么跟他讲道理么？”

天尊一撇嘴，“他跟你怎么一样，你那么乖，他主意可正了还会回嘴！”

后边跟踪的白玉堂突然伸手一捂鼻子，展昭赶紧拽着他先躲进巷子里，纳闷，“天尊跟你小四子聊什么呢？”

白玉堂揉了揉鼻子，道，“估计是他一百多年积累下来的一点经验。”

“关于哪方面？”展昭疑惑。

“你没见刚才小四子说要把钱给梁巧玉的街坊时，我师父皱了一下眉头么。”

展昭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白玉堂，那意思——你还挺细心的么，天尊皱个眉头你都知道？

白玉堂嘀咕了一句——碰巧看到。

展昭琢磨了一下，问，“天尊是怕小四子日后太好心，结果会和妖王一样？”

白玉堂叹了口气“老人家教小朋友怎么做人很正常，关键是能不能教会。”

“做人如果能教的话……”展昭一摊手，“那还做什么人？全天下的人都一样了，多无聊？”

白玉堂看着展昭笑了，点头。

……

前边正抱着小四子走的天尊无奈回头看，就见两个“跟踪”的正正大光明站在马路中间对视呢。

天尊摇头，这俩小的太不像话了。

正回头看着，就听小四子问他，“尊尊你有没有仇家？”

天尊让他逗乐了，“不然你以为玉堂为啥功夫那么好？我仇家功劳比我还大……”

小四子被天尊逗得“嘿嘿”笑。

后头，白玉堂实在是忍不住了，一个喷嚏。

展昭斜眼看他——你跟踪好歹专心点！

白玉堂无语——你还真当他没发现啊？

……

“那有没有人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小四子接着问。

天尊微微一愣，淡淡笑了笑。

“如果有个人做了一件你永远不会原谅的事情。”小四子认真问，“可那个人每天都跟你道歉，想想尽一切办法想补偿你……这样时间久了，你会不会原谅他？”

天尊似乎走神，良久，问小四子，“如果有一天，有人害死了你爹，你又不能杀了他为你爹报仇，然后那个人每天都跟你道歉，想方设法补偿你，你会不会原谅他？”

小四子摇了摇头。

“不会么？”

小四子接着摇头，“是不知道哦。”

天尊一愣。

“要他做了之后，才会知道我会不会原谅他喔。”小四子道，“我就算不会原谅他，他也应该道歉哦！原不原谅和道不道歉，是两回事呢。”

天尊呆呆望着前方。

小四子问天尊，“那些对不起你的人里，有人跟你道歉过么？”

天尊停下脚步。

后边，白玉堂和展昭也停了下来，有些不解……虽然隔得挺远，但好似是哪里不太对。

天尊站了良久，轻轻摇了摇头。

小四子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以示安慰。

天尊突然笑了，点头，“如果突然有一天，那些人的后人来道个歉的话，的确是感觉会好一些。”说着，他看小四子，“你把银子送过去，就是想让他们能感觉好一些……是不是这个道理？”

小四子笑眯眯点头，“嗯。”

“如果没好报呢？”天尊问他。

小四子对天尊笑。

天尊跟他对视，眯眼。

小四子捏了捏天尊的脸，“尊尊好帅呐！”

天尊一挑眉，“那是！”

说完，抱着小四子开开心心溜达走了。

展昭要接着跟，白玉堂却是伸手轻轻一拉他手腕子。

展昭回头。

白玉堂摆了摆手，示意——别跟了。

展昭见白玉堂转身往回走，就跟上去，“你不好奇啦？”

白玉堂摇了摇头。

“不担心出事？”展昭问。

五爷淡淡一笑，“有人看着他呢，不会出事的。”

展昭点头啊点头，对着屋顶说，“那外公你也别跟了呗？”

屋顶上，托着下巴坐着的殷候叹了口气，摇摇头，转身走了。

……

展昭和白玉堂回头继续查案……不过既然说了是无头公案，从何查起呢？

刚走回开封府大门口，就看到门口停着一趟轿子，款式甚豪华，还有车马队伍……全部挂有统一的家徽，一个圆圈里一对鹿角，正当中一朵梅花。

白玉堂皱眉，“我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个家徽。”

展昭眼中也透出疑惑来，“这是鹿王梅烈的人马。”

“梅烈……”白玉堂倒是想起来了，“论辈分他是赵普的表兄吧？”

展昭点头，“大概是来参加寿宴所以顺道来看赵普和包大人的？”

两人正杵在门口，就听身后有人说话，“展兄。”

展昭回头，只见不远处有人走过来。

白玉堂也看了一眼，来的是个跟他们差不多岁数的年轻人，一身黑衣，考究华贵，他牵着马，身后跟着随从，马背上还有猎物，看着像是打猎刚刚回来。

展昭微微一笑，“小王爷。”

白玉堂疑惑——小王爷？

展昭给白玉堂介绍，“梅天云。”

白玉堂想了一下，姓梅的小王爷，估计是梅烈的儿子了吧。

梅天云却是一笑，“是梅天飞，展兄把我跟我二哥搞错了。”

展昭有些抱歉地笑了笑，“哦……失礼。”

梅天飞倒是无所谓地一摆手，跟白玉堂见了个礼，“这位一定是白少侠，久仰。”

白玉堂略点头，看展昭。

“我和我二哥是双生的，长得一样，他叫梅天云我叫梅天飞，连我爹都会搞混，这世上只有我大哥和我娘不会搞混我们俩。”

梅天飞似乎性格相当开朗，

展昭问他，“跟鹿王来开封参加寿宴？”

梅天飞摸了摸下巴，“嗯……当然要参加寿宴，不过还有个别的事儿。”

展昭就点点头，也没多问，反正不关他的事，管你是来干嘛的呢。

可展昭没问，梅天飞却是主动说，“来开封府，当然只有一个事儿。”

展昭微微一愣，看他。

梅天飞一摊手，“是来报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