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这样?怎么能……
不要想这些没用的,李思浅抬手拍了拍脸,得冷静,做最好的打算,做最坏的准备。
“去请黄掌柜,叫乔嬷嬷进来,叫松绿和菊黄来。”
乔嬷嬷就在门外,李思浅吩咐道:“丹桂帮着嬷嬷,看着人赶紧把家里东西理一理,金银细软、贵重细巧的东西打包装箱,送到……”李思浅沉吟了下,“就送到南桥胡同。”
南桥胡同那座宅子是在另一本陪嫁册子上,那里紧邻南桥瓦肆,胡同里的人家又杂又乱,不象别的巷子,来个陌生人能让一巷子的人侧目,以后进进出出不引人注目。
“姑娘?”乔嬷嬷本来七分害怕,让李思浅一句话说成了九分九。
“没事!早预备下而已,你们爷位高权重,往后这样的大事多着呢,不必大惊小怪!”李思浅神情冷厉,乔嬷嬷下意识的挺了挺腰,看姑娘这样子,这回是真出大事了。
“要悄悄儿的送出去,多走几趟,然后清理府里的人手,可用可不用的,统统打发到庄子里去,不愿意去的,一人五十两银子,把身契退给她们,之后把各处家俱陈设清点造册,除了正院,大姐儿那一处,还有外头书房,其它的地方统统锁起来。”
停了停,李思浅又补充道:“所有的柜子、抽屉都放上银票子,十两一张,柜子大就多放几张。”
迎着乔嬷嬷愕然的目光,李思浅又转头看了眼围在身边的丹桂等人,淡淡道:“准备好抄家,你们自己的东西,也收拾好。咱们收拾的太干净,那些抄家的若抄不出油水,只怕要使坏,银票子多放几张,好了,赶紧去吧,悄悄儿的,别闹出大动静。”
“是!”乔嬷嬷一句话不再多说,转身匆匆忙去了。
“菊黄回去悄悄收拾好你们大姐儿的东西,爷进了大理寺的事,缓缓告诉她吧,安抚好她,更要看好她。”
“松绿把帐核一核,看能调出多少银子,把能调的银子全部调出来。”
安排完诸人,黄掌柜匆匆赶到,李思浅也不让他进来,站在廊下低低吩咐道:“黄叔,莲生的事你也该听说了,咱们得做最坏的准备,把莲生阿娘那些铺子里的帐理一理,随时准备抽空流水,另外,把你手头能动用的关系写个单子给我。”
“我这就写。”黄掌柜至少脸上神情不变,接过纸墨,就着栏杆写了满满两张纸,递了头一张过去道:“这一张上头都是多年的交情,只要不是杀头的事,差不多都能办,这一张上的得使足银子。”
李思浅接过纸,扫了一遍,眉梢微挑又落下,能用的人还真不少。
刚安排完诸人,宋大奶奶就赶到了,宋大奶奶没坐稳,姚章慧也匆匆赶到,接着,端木守志和端木睛一起到了……
李思浅心里酸酸的,这个时候赶过来,就是患难不弃、真情所在了。
傍晚,李思浅命人备了饭菜,换了身靛青衣裙,黑山赶车,李思浅带着金橙上车往大理寺给莲生送饭。
车子轻轻晃动,李思浅也跟着车子晃动不停。皇权下的福祸不定,她刚到这人世间曾经无比恐惧过,那时她远在寿春城,不过一介升斗小民,离皇权很远很远,那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的事,都在老祖宗的闲话里。
如今老祖宗远行,她活进了老祖宗的闲话里。
嫁给莲生前,她不也想过这种可能么。
李思浅心里一阵苦涩,她以为她已经想到了最坏,事临到头上,才知道想象毕竟是想象,想到多坏都没有用。
要是莲生被判了斩立决,她该怎么办?劫法场吗?怎么劫呢?若是劫了法场,会不会连累阿娘、连累大哥他们?若不劫……莲生会死吗?李思浅心里一阵剧痛,若没有了莲生……她的心为什么这么痛呢?
“二奶奶,到了。”车子稳稳停下,黑山从外面打起帘子,李思浅和金橙下了车,守门的大理寺差役惊讶的看着三人。
黑山上前,客气恭敬的长揖到底,见了礼,又上前两步,袖出几个小金锞子塞过去,“这是我们二奶奶,来给我们二爷送饭,烦各位通融通融。”
李思浅站在后面,面容沉静的打量着大理寺这扇偏门和门口的两三个差役。
站在中间的差役当着黑山的面将金锞子一人分了一个,看着黑山,牙痛般咧着嘴,“你们爷可是钦命囚犯,实在没法放你们进去……这样吧,你且等着,我去请个示下,你放心,能说的好话一定替你说到。”
差役说完,转身不紧不慢的往里去了。
李思浅嘴角微挑,能说的好话?她家莲生这样的,能见不能见全在上头,他这好话就是一大车一大车的说,也是半点用没有。
她今天过来送饭,并不是为了送饭,她要探探上面的态度,若还能允许她见他,这事情也许就没她想的那么糟,至少不会斩立决,只要不是斩立决,只要她家莲生人还在,一切皆有可能。
第217章 探
过了好大一会儿,差役不紧不慢的晃回来,身子往旁边一侧,挥了下手,“进去吧!”
李思浅大喜,也不掩饰脸上的喜悦,竟冲差役曲了一膝,倒把差役吓了一跳,虽说人家现在撤了册封,那也是曾经的一品夫人,这一礼他真惊着他了。
黑山提着食盒在前,李思浅带着金橙,很快到了院子中间看起来普普通通,门口坐着个老卒的小院前。
老卒坐在椅子垂头打盹,听到黑山的招呼,仿佛吓了一跳,睁眼看看,打着呵欠指了指门,示意他们进去。
李思浅惊讶又好奇的看着老卒,这老卒,很有书里绝世高手的风范么!
端木莲生正端坐在桌前抄书,见李思浅进来,很是意外,忙放下笔,“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饭呀。”李思浅关切的上下打量着端木莲生,只有一天没见,他怎么好象瘦了?
“你瘦了。”
“怎么会?我才进来一天……”端木莲生想笑,却看到李思浅眼里涌出大滴大滴的眼泪。
黑山急忙示意金橙,两人放下食盒悄然退出,轻轻带上了门。
“我害怕!”李思浅一头扑进端木莲生怀里,刚才的沉稳镇静、举重若轻什么的全没了,“刚才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真要劫法场,我不知道怎么劫,还有,你说,我要是劫了法场,会不会连累阿娘和大哥他们?”
“……”端木莲生傻了,他这个小媳妇,这脑子想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莲生,我不能没有你。”李思浅眼泪汪汪仰脸看着端木莲生,只看的端木莲生整个人简直要化成一摊水,一颗心化成了一群白鸽,扑棱棱飞上了天。
“浅浅,我在,我永远都在!我也不能没有你。”端木莲生抚着李思浅鬓角的一缕发丝,心痛的如一根细线在不停的抽,他把她吓坏了。
“我让人把东西都收拾出来了,暂时用不着的人手也遣散了,又提现银……”李思浅一件件说她今天做的事,在没看到他之前,她很镇静很坚强,可不见到他,她心里的恐惧担忧就全冒了头崩发出来,纷乱的和他说着她的准备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