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毫无觉察让他羞愤难当!
所有的目光都瞄向他,他没法辩、不能驳,官家问他‘卿以为如何’时,他都不知道自己答了什么,散了朝,大爷看向他的目光失望极了,“莲生,她毕竟是你的妻妹,一个可怜的出妇,你何苦拿她做祭品?今天妻妹可以牺牲,那明天呢?你想走到哪一步?象官家那样吗?”
他没答大爷这样的问话,他不想解释,怎么解释呢?说他被人欺被人骗了?说他信错了人?这是借口,也不是借口!
现在浅浅在问他‘为什么’,他不能不答,端木莲生紧攥着两只拳头,愤郁难当,能为什么?因为他蠢!
“你今天早朝上才知道?你不知道华盛要上这折子?不是你?那折子是华盛自己的主意?还是……背后另有人?”李思浅听到端木莲生那句‘才知道’,正滑落的心得到支撑,骤然跳起,一路往上,一把抓住端木莲生,急急的问道。
端木莲生直直的盯着李思浅,突然伸手抱住她,紧紧抱在怀里,直把她勒的几乎透不过气。
“浅浅。”端木莲生声音沙哑,“是我大意了,华盛……我错看了他,是他自己的主意,还是背后另有其人,我还不知道,已经在查了,浅浅,让你难为了,二姑娘那边,我已经让人过去暗中守护,浅浅,得你相伴,何其幸也!”
“我就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李思浅鼻子酸酸的,从听到消息起就紧揪成一团的心渐渐舒开,至少能透过气了,她的莲生肯定不是那种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政客,肯定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莲生,你答应我,以后,不管到什么时候,无论遇到什么事,我们都不能拿家人做筹码。”
“好!我答应你!”端木莲生低头在李思浅额头上亲了下,“浅浅,我答应你,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事,我都不会拿家人做筹码,绝不会伤害你和我们的孩子。”
“还有,再有这样的事,你要先告诉我一声,我是说,有牵涉到李家、高家,还有我们几家亲戚的事,你要事先告诉我一声!”李思浅紧拉着端木莲生,神情郑重非常。
“我答应你。”端木莲生答的很快。
李思浅一颗心落回腹中,眉头却没松开,“二姑娘这事会怎么处置?你?”李思浅仰头看着端木莲生,话没说完,哪怕不是主动作为,可现在这个局势对他太有利了,他要顺势而为吗?
“官家在今天早朝上抛出这折子,大约是为了敲打太子和宋后,宋后要替太子纳熊大学士孙女熊叶莹为侧妃。”
“三太太的妹妹?熊家肯让她给太子做侧妃?”李思浅惊愕。
“嗯,俞世子妃气量心智都不够,熊家只怕想的多。”端木莲生仿佛被什么提醒了,话题突转,“我一直在想这幕后之人,抛出太子和二姑娘的事,谁能得利?谁最得利?若是连上宋后要替太子纳熊氏这事……”
“俞相?”
“嗯,也只有他了,太子和二姑娘这事,朝中知道的人极多,这个脓包早晚得破,与其这样,不如象现在这样,挑个对自己有利的机会挑破,这事既被挑明,就是过到了明路上,对太子来说,杜绝了往后被人拿捏利用的后患,对俞相来说……”
端木莲生眼睛微眯:“更是有利!官家若要严惩,二姑娘有一分不是,太子的不是得有二分,断没有处置了二姑娘,对太子毫无处罚的道理,这处罚,十有八九是读书清心,若是这样,纳熊氏的事就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了,若是官家不下重手,和了稀泥,那就必定要抬二姑娘进太子后宫,若是这样,这一纳就不是熊氏一个了,有二姑娘挡在前头,这水就混,变数就多……必是这样!”
李思浅凝神听端木莲生分析,深以为然,“还有件事,二姑娘说她……怀了身孕。”李思浅的声音极低而轻,这个身孕她根本不敢相信,李思汶嫁进郑家前后的事她都知道,她要受孕只怕没那么容易,而且,这个身孕来的太巧了!
“怀了身孕?”端木莲生惊愕,“这么巧!”
“我也觉得太巧了,”李思浅斟酌道:“而且,她身子受过损伤,受孕不易,今天中午,二哥已经请大夫过府诊了脉,确是孕脉,不过……我还是觉得太巧了,要不,我过去看看?”
“你别过去,如今她那儿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去太招人眼,让乔嬷嬷过去一趟?”
“乔嬷嬷和二姑娘有旧怨,让丹桂去吧,她最合适。”
“嗯,这事你安排。”
李思浅叫了丹桂进来,低低交待了几句,丹桂先去库房寻了些保胎安胎的药材,又拿了几匹新鲜样的绸缎细绫,上车去往李思汶处。
李府正院门口,柳姨娘坐在门槛上,正拍着大腿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你们好狠的心……啊呵呵呵!可怜我的汶儿……没个娘家啊呵呵呵!那到底是李家的姑娘……她姓李……我可怜的汶儿……竟没人接她回家……”
“姨娘可不能这么说话!”一路急走过来的宋大奶奶听到最后一句,人没站稳就发话了,“当初二姑娘离开郑家,大爷、二爷都要接她回来,她死活不肯回来,你不还求了老爷,也象今天这么哭,说二姑娘可怜,回来必定受气,不如让她住到自己的陪嫁宅子里自自在在的好,难不成姨娘连这都忘了?”
第292章 套中套
宋大奶奶当家多年,恩威并重,柳姨娘怕她早就怕进了骨子里,见她过来,已经下意识低了哭声,听宋大奶奶这一通数落,不敢反驳,只一把把抹着眼泪哀哀的哭:“可怜汶儿……就算是姨娘生的,她好歹也姓李……太太就不能救救她……”
“她是被御史写进了递到御前的折子里,太太怎么救她?她这事是朝廷的事,你要求也该去求老爷,你也是读过书的,你是真不知道这事该求谁呢,还是欺负太太好性子?”宋大奶奶脸色冷了。
柳姨娘的哭声骤低,缩了缩肩膀,屁股抬起一半,刚要起来,又想起李思汶眼看要杀头了,腿一软,屁股又重重落回台阶上,哭声又高了上去,“汶儿……活不了了……”
“你是二姑娘生母,怎么能这么咒她?谁说她活不了了?”宋大奶奶示意跟来的婆子,“扶她起来,把她送回桃花筑。”
柳姨娘被宋大奶奶一句‘谁说她活不了了’说的顿时没了哭声,“求大奶奶……”
“用不着你求这个求那个,你既然知道二姑娘姓李,是李家的姑奶奶,那就该知道,不管是大爷、二爷,还是大姑奶奶,断不会置之不理,好了,你要是真疼二姑娘,真为她好,想让她活命,就安份些,别再给家里添乱!”
“只求大爷、大奶奶肯救汶儿……”柳姨娘一听宋大奶奶这么说,赶紧站起来,冲宋大奶奶连连曲膝。
看着柳姨娘走远了,宋大奶奶这才上推开院门,沿着抄手游廊进了上房。
上房炕上,田太太一只手捻着串念珠,正含笑看着大哥儿紧绷着胖嘟嘟的脸,认真的描红。
“没吵着阿娘吧?我说了她几句,让人送她回去了。”见了礼,宋大奶奶仔细瞄着田太太的脸色关切道。
“我正要问你,二姑娘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说要杀头?”田太太放下念珠,蹙着眉问宋大奶奶。
宋大奶奶示意奶娘丫头将大哥儿带到厢房写字,侧身坐到炕上,将折子的事几句话说了,“……大爷和大姑奶奶都打发人捎了话回来,二爷去看过她一趟了,这会儿没什么事,就是不知道后头有什么大祸事没有。”
田太太脸都白了,宋大奶奶急忙陪笑道:“是我没说清楚,大郎捎了话,让我跟阿娘说一声,这事是对咱们府上不好,可也不过伤些名声,好在咱们府上就两位姑娘,都嫁了人了,再要说亲就是十几年后的事了,伤的这点子名声也没什么大事,别的……关不到咱们府上,大郎说,就是二姑娘,这一场也不见得是坏事,过了明路,说不定就能明了身份了。”
田太太听宋大奶奶这么说,长长舒了口气,按着胸口道:“唉!浅姐儿两口子刚回来,可别再出什么事了!我知道阿清是个稳妥的,可……伴君如伴虎!自从阿清进了礼部,我这心……算了算了,不说了,阿清说的对,我就是爱多操心,年纪大了,人就开始糊涂,好了好了,我不管了,明儿我想去趟相国寺,上几柱香。”
宋大奶奶忙答应一声,又陪着说了好一会儿话,明里暗里宽解了半天,这才告退出来。
柳姨娘回到桃花筑,虽说宋大奶奶那么说了,可这样杀头的大事,她哪里放得下心,坐立不安的熬到李老爷回来,不管不顾的冲进李老爷居住的青云阁。
“我不是不让你进我这屋!”李老爷一看到柳姨娘,‘啪’的一声就摔了手里的茶杯。
“我就问你一句!汶儿怎么样了?他们要怎么处置汶儿?”柳姨娘和李老爷恩爱了许多年,又撕打哭闹了许多年,她不怕他。
“你还有脸提那个贱货!贱货养的贱货!一对贱货!胆大包天!竟敢勾搭到太子身上去了!都是你这个贱妇生而不教!”一提李思汶,李老爷如同被蜂蛰了一般,跳起来破口就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