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李思浅垂头看着脚尖,这话怎么说呢?就是一种感觉……
“今天在迎祥殿……”李思浅将韩六娘子那一翻马球的话和简夫人的训斥说了,“……当时虽说没想到刘才人许是有了位皇子的事,因为瑞宁公主对莲生倾慕过,简夫人的训斥虽然让人难堪,我也没往心里去,可六娘子……莲生从来没跟我说过他和韩家关系竟亲密成这样,还有……”
还有那个月夜、那个黑袍佳人!
话到了舌尖,李思浅却吐不出来,说不清什么原因,她不愿意说出这件事,不愿意说出那个黑袍佳人,仿佛不说,那就只是个梦,月光下的梦,若是说了,这梦就成了现实。
“……我就是觉得难过,如果韩家没进京城,他不提和韩家这一段亲密过往也有情可原,可如今韩家有人到京城,又是为了迎娶瑞宁公主这样的大事,我和韩家诸人必定时常见面,他怎么也不说呢?还有马球,他从来没跟我说过他爱打马球,马球打的极好,我不知道他还有多少事瞒着我,还有刘才子和新皇子的事,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
李思浅抬手掩着脸,话语凌乱,“大哥,我很难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告诉我……我没怪他,我就是难过……”李思浅忍不住哽咽不成声。
“这不怪你!”李思清一脸心痛的看着只几声就抽的几乎上不来气的李思浅,忙乱的抚着她的后背,舌尖牙利的他,这会儿只觉得嘴笨的不会说话。
“别难过,不怪你,别难过,莲生不是那样的人,别难过……”
“我不是吃醋,我不在乎的!我难过是因为……因为……他没把我当伙伴,夫妻敌体,他没把我当成妻,我是因为这个才难过的,不是因为我在乎他!”李思浅一字一句放重强调的这几句,与其说是说给大哥听,倒不如说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阿浅,别哭了,你听我说,也许你误会莲生了,莲生也许根本没把和韩家曾经交往密切的事放在心上,没放在心上,自然就想不起来,也就没和你说,你回去问问他,看他怎么说,还有,以前你不是常说,男人和女人就象鸭子和鸡,是两个物种,你这话说的对极了,所以你要是有什么疑问,就问莲生,把话说清楚,不要自己猜想,也许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呢?”
李思浅哭声渐停,李思清总算思绪清爽,舌头也利落了。李思浅低头听着,半晌低低‘嗯’了一声,“我知道了,下午莲生陪韩家娘子打马球去了,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我会等他回来,等他回来问他。”
“大哥,要是真有个小皇子,你打算怎么办?”李思浅又抽泣了几声,抹干眼泪,又想起了正事。
李思清神情一下子冷峻了,“太子过于荒唐愚昧,只怕连官家也要弃他如敝履了,大爷……”李思清长长呼了口气,“性子宽厚端方,可也过于宽厚端方了,为臣为将都是上上之选,可要是为君……也不是良君,若有了个小皇子,唉!可惜年纪太小,可毕竟……”
李思清眉头紧拧,“我得去趟王相府上,这是大事。”
“嗯,那我先回去……还是去看看阿娘和嫂子再回去吧,反正莲生指定回去的极晚。”李思浅站起来,犹豫了下,还是决定留下来吃了晚饭再回去。
李思浅进了自家府邸,刚踏进月亮门,端木莲生从树后闪身出来。
“你怎么在这里?吓我一跳!”李思浅被他吓的一个机灵,看清楚是端木莲生,长长松了口气,一边轻拍着胸口,一边嗔怪道。
“等你。”端木莲生踩上挡在面前的湖石,一步跳到李思浅面前,“本来想去李府接你,又怕路上错过了,就在这里等你了,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你下午不是陪韩家六娘子打马球去了?没留饭?韩家和端木家不是通家之好吗?”李思浅忍不住一口气问了许多话,语调里透着股她自己觉不出来的酸味儿。
端木莲生看样子有些摸不着头脑,奇怪道:“留饭?谁留饭?下午在宫里打了球就出来了,官家极少留臣下用饭,韩家和端木家算不上通家之好,简夫人的姐姐和母亲是极要好的手帕交,简夫人刚成亲那几年,常在京城一住就是半年一年的,那时候倒是常来常往,你怎么了?韩家有什么不妥当?还是……出什么事了?”
“是有点事。”见端木莲生一幅坦荡之极的模样,李思浅心里几分不好意思混着几分不高兴不自在,下意识的岔开了话题,她是真有重要的事跟他说。
第302章 委屈
“后园的梅花开了,今晚月色正好,我陪你到后完赏梅?”端木莲生听李思浅说有事,没接话却建议起赏梅。
“好。”李思浅犹豫了下,点头答应。
端木莲生伸手将她圈在自己斗蓬里,丹桂忙示意几个丫头,远远落在后面缀着。
“嫁进靖海王府前两年,母亲就到了京城,刚到京城就结识了余姚简家大娘子,就是简夫人的姐姐,简大娘子和母亲一见如故,相知相交,情同姐妹,简大娘子早就定了韩家大郎,谁知道出嫁前几个月,韩家大郎已经到了京城准备迎娶,简大娘子突然感上了风寒,竟一病没了,后来,简二娘子代姐姐嫁进了韩家,就是如今的简夫人。”
仿佛不知道从哪儿说起,端木莲生先讲起了这一段往事。李思浅听的发愣,姐妹易嫁?余姚简家是江南世宦大家,怎么做出了姐妹易嫁的事?
“简大娘子和如今的简夫人是一母同胞?”李思浅忍不住问了句。
“不是,简大娘子的生母在她三岁那年病没了,隔年她父亲继了简夫人的母亲。”
“噢……”李思浅低低的‘噢’了一声,不知道简夫人的夫君、那个眼看要当韩家家主的男子长相如何,想来必定是位英俊倜傥的美男子,这确实是门可遇不可求的好亲!
“简夫人生下现在的六娘子后,身体虚弱,北方严寒不利于休养,简夫人就带着儿女回到京城住了几年,那几年,因为母亲和简夫人姐姐情同姐妹,简夫人对我格外爱怜,常接我去她们府上玩耍,那时候六娘子还小,不到避嫌的年纪,后来,大哥出了事,我去了边关……以后就几乎没了联系,没想到如今又聚到了京城。”
李思浅往后靠着端木莲生的手臂,仰头看着他。
他这么郑重详细的和她交待这一段过往,是要说明和韩家的交情深厚,还是……要解释什么?韩六娘子吗?
“怎么想起来说这些?”
“也没什么,”端木莲生顿了顿,“没想到六娘也到京城来了,看到他们就想到大哥在的时候,那时候我不懂事,没少给大哥惹事……”
“简夫人是不是想过把六娘子嫁给你?”李思浅突然问了一句。
“呃!”端木莲生脚下一顿,呆了呆才揽着李思浅继续往前走,“嗯……也许有过,六娘那时候还小得很……大哥说舅舅掌着南军,韩家手握北军,若是我娶了韩家女子,只怕要招起官家的警忌,当年母亲嫁给父亲,其实也不妥当……”
“你大哥不同意,你跟你大哥闹过别扭?”李思浅这会儿敏感的出奇,仰头直盯着端木莲生追问。
“那时候大哥在,我年纪小……不懂事的很……不过很快就明白了……”端木莲生尴尬的沉默了片刻,勉强开口解释道,他不愿意提这段往事,“那时候我还没遇到你。”
李思浅心里猛一阵酸涩上涌,直冲的眼睛鼻子一起酸,酸的她实在没法忍,抬手用帕子按在鼻口,眼泪夺眶而出。
“浅浅!你?”端木莲生急忙用袖子去按李思浅脸上流个不停的眼泪,“我知道你今天受了委屈,是我没想周全,简夫人脾气温和,没想到她今天竟对你了那些话,都是我的错,你别理她……”
“我不是为了她,你从前那么爱打马球,突然不打了,就是因为韩家六娘子?因为不能娶她,你就再也不愿意打马球了?再也不愿意看到马球了?”让李思浅难过受伤的不是简夫人,而是爱打马球、和莲生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韩六娘子。
“……”端木莲生呆了,他从来不知道他这个小妻子想象力这么丰富,这是哪跟哪?他打不打马球跟六娘有什么关系?当年他酷爱打马球的时候,六娘小的还不能骑马呢!
“你想哪儿去了!”李思浅伤心的泪如暴雨下,一会儿功夫就蹭湿了端木莲生的袖子。“谁我不打马球了?在南边军中,我没少上场打球,不过军中打马球和京城完全不一样,我觉得军中的马球打起来更痛快爽利,所以就再没打过京城这样的马球,这跟六娘有什么关系?再说,当年我在京城打马球的时候,六娘刚能走稳,连马还没骑过呢,我怎么会……你说的……怎么可能?”
一翻话说的李思浅那汹涌的眼泪立刻了,呃!她真是糊涂了,这个这个,算算年纪就什么都明白了,自己今天真是……晕了头了!
“我不是说这个,不是哭这个,我是说……是哭你,你都没告诉过我你喜欢打马球,喜欢和同袍一起打,还有简夫人的事,你明明知道她们一家要进京,明明知道她们一进京必定要进京拜见娘娘和公主,明知道娘娘和公主肯定会替她们接风洗尘,明知道她们肯定会把我叫进宫里……你、还有母亲和简夫人这些往事,你竟然一点也没告诉我!”
李思浅说到最后,委屈又跟刚才一样多了,眼泪又开始往外涌。
“这是我的错!没想周全,浅浅,别哭了,让人看见了笑话你。”李思浅的眼泪让端木莲生心里酸痛的也想跟着哭,“是我不好,我娶你前就说过,以后绝不让你哭……是我不好,浅浅你别哭了,哭的我心都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