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下,小的猪油蒙了心,在殿外听到陛下议到内库和娘娘,就失心疯犯糊涂去给娘娘报信,娘娘罚小的跪在这里思过。”陆成一开口,话没出口,眼泪先流了一脸,不过再多的眼泪也没耽误他把话说的清清楚楚。
端木莲生眉毛掀起又落下,挑着嘴角,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陆成,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那你就好好跪着吧。”说着,背着手,洋洋而去。
李思清盯着陆成看了一会儿,一句话没说,也施施然走了。
黄相和陆尚书对视了一眼,干笑几声道:“地上凉,陆少监多保重。”
韩尚书鄙夷不屑的扫了陆成一眼,昂然走了。
端木莲生回到暂住的偏殿,接过李思浅递上的茶笑道:“那个陆成,你打算用?”
“不用怎么办?”李思浅坐到端木莲生旁边,额头抵在他胳膊上,叹了口气,“你也看出他那玲珑心思了?我不喜欢这样心计百出、说话做事处处有陷阱的人,可不用他怎么办?你的朝局要稳,我这宫里也是要个稳字,动了他,这宫里指定就要乱了!”
“这倒是,”端木莲生伸手圈过李思浅,也叹了口气,“不做皇帝难,做了皇帝还是难,不过此难非彼难,朝局也罢,宫里也好,这难处不过一时,等我把局势稳住,这宫里你就好放开手脚整顿了。”
“我跟你说说我这一阵子的打算,你听听行不行?”李思浅仰头看着端木莲生。
“好!”端木莲生答应的爽利愉快。
“宋皇后不能再住在宫里,这皇后的称呼也不好再用,你得跟你的大臣们给她想个合适的封号,我想把她挪到城外离宫静养去,让武宁侯府去几个人陪陪她,我是觉得,她活的好、活得长比凄惨短命对咱们更有利。”
“与我心有戚戚焉!就这样!我也是这么打算的!”端木莲生连声赞同。
“第二件呢,宫里还有两位老太妃,我问过了,这两位老太妃都有至亲家人在京城,要不我让人问问,若她们愿意,就让她们各归其家荣养,这两位也是,高高兴兴的活着才最好。”
“好!”端木莲生用力揽了揽李思浅,脸上的笑意更浓。
“再有就是梁敬帝留下的一堆妃子了。”说到这个,李思浅皱起了眉头,二皇子死后,梁敬帝为了子嗣,真叫广撒广种,可惜收成薄的可怜。“有名号的一共二十一位,都极年青,我想着,先把她们拢总收到大相国寺旁边的庵堂里给梁敬帝守孝,守满一年孝就看情况打发出去,你看呢?”
“守一年孝?”端木莲生一怔,这一年孝有点莫名其妙,要么守三年,要么守二十七天,哪有守一年的?
“照理说呢,现在就能打发出去,都还年青,回去自行安排往后的路,可是我想来想去,不能这会儿放出去!”李思浅长长的眼睫闪了闪看着端木莲生,“现在放出去,万一有心人要利用她们,比如俞相,说她们怀了身孕,再生了龙种什么的,真有了这事……”
“这是大事!”端木莲生神情一肃,“是你想的周到,我疏忽了,史上那些所谓前朝皇子皇孙,何曾的真的?不必送到大相国寺,那里不合适,我让人圈一处地方给她们,再遣人严密看守。”
“让那些外命妇隔三岔五去看看她们,看上一年,省的平空冒出个皇子皇女来惹人恶心。”李思浅忙跟了一句,端木莲生笑起来,“还是你想的周到!这样最好!”
“把这些人打发出宫,我想把厨房关了。”李思浅轻轻咬着嘴唇,看着端木莲生道。
“嗯?把厨房关了?关了咱们吃什么?”
“我已经让人在咱们的住处搭几间厨房了,咱们一家就这么几个人,吃饭就在小厨房做做就行了,你看看这本帐。”李思浅推了本厚厚的帐册子给端木莲生。
第442章 急躁不得
“上个月,光羊就用了九百六十只,其中二百零七只是你吃的。”李思浅随手翻开道,端木莲生吓了一跳,“二百零七只?我一个人?一个月?七只我也吃不了!”
“我问过司膳,说的头头是道,哪一天你要吃羊杂汤,现杀了六只羊才挑够能用的羊杂,又有一天你要吃烤羊肉签子,烤羊肉签子必要用羊左后腿中间那一小块,杀了十只羊才凑了一碟子,偏偏送过去你没吃,放凉了只好重做,又是十只羊。”
李思浅说的慢条斯理。端木莲生听的额头上青筋乱跳,“他们当我是梁敬帝!当我也是个可欺的?当我没杀过人么?!”
“看看你,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李思浅忙把帐册子扔到一边,一下下抚着端木莲生胸口,“这里头门道多得很呢,这座皇宫,至少养了京城里里外外几万人,我说把大厨房关了,就算快,也得半年一年之后,或者更晚。”
“不用管!今天晚上就把他们赶出去!杂碎东西!爷活坑了他们!”端木莲生恶狠狠一巴掌拍的炕几上。
“早知道不跟你说了!”李思浅这回不是抚而改拍了,“哪!我这个贤后现在就谏你一句!圣人们说过,治大国如烹小鲜,照你这动不动就活坑人的脾气,这小鲜眨眼就得糊成焦炭了,大部分时候吧,你得耐着性子剥茧抽丝,听到没有?还有啊,后宫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我已经有了主意,两年吧,有坑人的事,我跟你说,我不找你,你也别多管。”
端木莲生深吸了口气,慢慢吐出来,点了点头,“好!可恶!”
“咱们现在是南北外加中间三面受敌?”李思浅转开了话题,端木莲生神情一凝,点了点头,“这几天一直议这事,你不问起,我也想跟你说说,我的意思,俞相这一撮是跳梁小丑,不堪一击,根本用不着专程调兵遣将,我想亲自带领京郊大营两万人南下,顺路收拾俞相这一处后,直指南周,如今的南周不堪一击,也就半年就能将南周归入咱们的版图,收拾了南周后,再北上清剿韩家!”
李思浅听的目眩,呆了呆问道:“清剿韩家需要几年?”
“韩家不比南周,一来韩家兵精将勇,二来,咱们在北边不象在南周,几乎没人内应,两年吧。”端木莲生犹豫了下。
“就照你说的,俞相和南周半年,加上军队调遣的时间,这样举倾国之力的大仗,至少要打个整整三年,这三年你都要在前线指挥战事,不在京城,没有太多的精力打理政务,还有军需,灭南周大约收支相抵,也许会有不少盈余,可那些金银珠宝、古玩玉器不能当粮食草料用,你还要筹粮筹草筹衣被药材刀箭弓马,这些你都有安排了?”李思浅边想边问,她对这些不是很擅长,也懂的不多。
“这几天议的就是这些事,”端木莲生神情有些烦躁,“户部哭穷,兵部说不行,工部说工匠不够,生铁不够,吏部说打下南周后的各级官吏也不够,不是哭就是不行、不够、没办法!真想坑了他们!”
李思浅无语的看着他,“你从前只管打仗,从来不理会这些杂务,东西不好、不足,没及时,你一张折子上来,自然有人解决,这叫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
“你说的是,浅浅,这一个来月,我从来没觉得这么烦过,往哪儿行都泥泞粘重走不动,我说改一改吏治,他们就拿一堆又一堆的这怎么办那怎么办给我,我说赋税要换一种收法,他们又是一堆一堆的难题扔过来,明明这样不好,明明有更好的法子……”
端木莲生觉出自己声音又高上去,火又大子,忙顿住话,深吸几口气疏散了些郁气,看着轻轻拍着他胸口的李思浅,“浅浅,我现在都有些后悔了,当初就不该怜惜太多,咱们就该一路打进来,把这些陈腐破烂的旧东西打个稀烂!一切重新开始!”
“我懂你的意思,这几天,我就这么想过好几回了。”李思浅握住端木莲生的手,看着他修长有力的手指,十指交扣扣上去。“可也只能想想了,莲生,我觉得你太心急了,你还记得炀帝吗?都说他是昏君,我一直不这么觉得,他做的那些大事,哪一件不是利益当代功在千秋?唯一的不好也就是好色了些,可史上好色的皇帝太多了,后宫佳丽如云的明君大帝也多的是,这不算什么,说他昏君不就是因为他是个败国的皇帝吗?”
“炀帝才智卓绝……”端木莲生只说了半句,就有些怔怔的看着李思浅,李思浅歪头看着他,“你想到了?他要是不那么心急,一心要把所有的大事一齐做完,他要是有足够的耐心,计算好民力,适可而止,那些大事一件件慢慢来,那他就是千古一帝。”
“你说的极是。”端木莲生这句话说的很慢,“确实急不得,治大国如烹小鲜!不能急,我不能把你和儿子陷入危险境地,这仗就一点点打吧,我这辈子打不完,那就留给儿子接着打!”
端木莲生脸上的郁结渐渐消融,李思浅拍着他笑道:“儿子儿子!儿子的名字呢?你给儿子起的名字呢?”
“忘了这件大事了!”端木莲生猛的一拍额头,“明天早朝后就议!我把那几位学问还不错的大学士留下,好好给儿子起个名字!”
李思浅瞪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给儿子起个名字,他还得叫上一堆大学士议!这叫什么事?
“得起个好名字!不然儿子长大嫌名字难听怪咱们怎么办?”端木莲生很认真,儿子的名字,这事太大了!
李思浅捂着额头连连叹气,早知道这样,她还是自己给儿子起名字好了,反正以后再有孩子,无论如何不能把起名字这事交给他了,还是自己来起比较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