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看着吧……”许瑶思忖半晌,终是低声道,“若她能成自然是好,若是不成,我也没答应她什么。”横竖她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不过,若是袁胜莲说的是真话,那她从现在开始就要好生盘算盘算,若是皇长子真能回到她身边,她要怎么样,才能让皇后把他抱去交泰殿抚养呢?至少从目前看,皇后对她是有些不满的。
“知棋呢?”许瑶想得心烦,便问了一句。这个知棋是她慢慢在一众宫人里提上来的,别看年纪不大,进宫已经六年了,人头甚熟。
升了婕妤之后,她这偏殿里又多了两个宫人两个内侍的名额。这知棋不是什么已有头脸的大宫人,可也别小看了这些不起眼儿的小宫人们,宫里到底还是她们的人数多,彼此之间若是互通点消息,能知道的事儿就多了不少呢。提拔了知棋之后,许瑶对宫里的消息便灵通了许多。
知棋连忙从外头进来,许瑶便道:“把小厨房做的桂花糕再搭几样点心,给明玉阁送过去,不用急着回来。”
不用急着回来,就是让知棋在那里想办法打听打听许碧跟苏阮说什么呢。知棋是做惯了这事的,当即点头,去小厨房收拾了东西,就往明玉阁去了。
只是许瑶哪里知道,知棋出了永和宫,便有个小宫人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与她一路同行了好远,直到明玉阁外头才分了手。知棋进了明玉阁,那小宫人便顺着另一条路,直去了交泰殿。
梅皇后正歪在罗汉床上,道:“把若婳那丫头送出宫了?”
捧月忙道:“是。是奴婢送婳姑娘出宫门的。”
梅皇后轻轻嗯了一声,半闭着眼睛若有所思。捧月轻轻替她捏着肩,有些好奇地道:“婳姑娘也有趣,要道谢,为何不叫家里往沈家去呢?就是她去了,不就能见着沈宜人了,如何还要劳娘娘赏赐,还要把沈宜人叫到宫里来?”
捧月捧雪两个,是梅皇后陪嫁的丫鬟,主仆三个相处了有二十年。捧月素来是有什么不解就问的,梅皇后也喜欢为她解答,只当解闷。
只这一次,梅皇后却没有明白地回答,反是笑了一声,半晌才道:“这可不一样。”
捧月不解:“什么不一样?难道两家还因着亲事没成,有些隔阂?”
梅皇后笑着摇头:“若是去沈家,那是去道谢的。”
捧月更有点糊涂了,想了一会儿才道:“是因为不想自己父母低头?”
梅皇后仍是摇头,看捧月一脸不解,正要说话,就见个小宫人进来,便收了笑容道:“怎样?”
小宫人低眉垂眼地道:“回娘娘的话,棋儿姐姐说了,婕妤跟沈宜人说了好些好话,什么姐妹之情,一荣俱荣之类,还说,不想皇长子养在景阳宫。”
梅皇后听见“一荣俱荣”几个字,眉梢微微一动:“沈宜人怎么说?”
“沈宜人说,到底是姐妹,盼着日后只有好,没有坏。”
第124章 意思
小宫人回了这句话, 梅皇后脸上的笑容就有些淡了,重新靠回了引枕上,低低地道:“到底是姐妹呢……”
捧月不禁道:“这也未必是真心吧, 当初沈宜人可是代嫁的。就算再懦弱, 这口气也不见得真能咽下去吧?”
“懦弱?”梅皇后轻嗤了一声, “真要是懦弱,倒是无妨了。”
捧月还有些不解,却正好见捧雪从外头走了进来,开口便道:“方才娘娘到宁寿宫之前, 袁昭仪说沈宜人假传娘娘旨意混进宫来,叫人将她赶出去, 还要掌她的嘴。”
“啊?”捧月吓了一跳,脱口而出,“袁昭仪疯了吗?”
捧雪瞪了她一眼。就算袁胜兰真疯了, 这话也不能随便说啊。捧月忠心是有, 就是有时还不大稳重。也是皇后娘娘宽容,才养成她这个性子。
梅皇后轻轻一笑:“我瞧着也是有事。”袁胜兰见到许氏,怎会不做什么呢?只是,“许氏如何应对的?”
捧雪已经从宁寿宫宫人处打听到了全部的事, 当下一字不落地将许碧的话都说了:“听说,袁昭仪叫了两个宫人上前拉扯, 被沈宜人打翻在地。袁昭仪又叫内侍上前,也不知是谁喊说娘娘到了,才唬得他们停了手。”因此梅皇后一行人进去的时候, 场面看起来还算平静。
梅皇后就笑了一声,对捧月道:“你还觉得沈宜人懦弱吗?”
捧月连忙摇了摇头。敢把宁寿宫的宫人打翻在地,这哪里是懦弱的人能做的。
“这世上,传言多有误。”自从沈云殊要调来京城,梅皇后就着人打听过许碧,“当初她第一次回京,听说跟佑王府那个就起过冲突,这岂是懦弱之人?”
捧雪道:“依奴婢看,这事儿多半是许家放出来骗人的。”
捧月疑惑道:“那有何用?”
这个捧雪一时也想不出来,只道:“反正沈宜人与传言不符,若不是许家骗人,要么沈宜人在娘家时自幼就藏拙直到出嫁,要么就是出嫁之后换了个人。”
捧月想笑:“怎么可能换了人,若换了,娘家人岂有瞧不出来的?可若说自幼就藏拙……”小孩子,真能骗了全家人十几年吗?
捧雪道:“若两样都不是,那就只能是许家骗人了。其实嫡母压制庶女,也是有的,否则沈宜人怎会代嫁,许婕妤又为何会跟她说好话?”
梅皇后摆了摆手,淡淡道:“为的是什么已不要紧了。”要紧的是,这许氏非但不是懦弱无能,看起来还颇有些胆气和本事,尤其是能笼得住那沈云殊。若是这样的人帮着许瑶,那可能就会在许瑶背后多出一个沈家来。
捧月想了想,有些迟疑不定地道:“真会如此吗?可沈宜人与许婕妤看起来并不和睦……再说,沈宜人也并没答应什么。”
“再看看吧。”梅皇后淡淡地道,“我倒是盼着并非如此。”那毕竟是沈家。皇帝对沈家十分信任,尤其与沈云殊又有些当年的旧交情,即是君臣,又有几分朋友的意思,若非万不得已,她也不想跟沈家有什么矛盾。
捧月晓得自己在这些事上不够精明,识趣地没有再说什么,出去给梅皇后烹茶了。这里捧雪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梅皇后看得好笑,问她:“又想什么呢?”
捧雪但有什么念头,绝不会瞒着梅皇后的,闻言便道:“奴婢怎么觉得,婳姑娘对沈宜人有些古怪……”说是什么谢救命之恩,其实是梅若婳进宫,知道梅皇后为了皇长子抓周之事有些烦恼,才送上这么个计策的。
对外说起来,梅皇后是因替梅若婳颁下赏赐,才想起来叫许碧也进宫观礼,这真是顺理成章的事儿,谁都挑不出毛病。也就只有捧雪这样的心腹人,才知道这个主意并不是梅皇后自己的。
梅皇后便笑了:“婳儿啊,还是个小姑娘。”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其实不单捧雪,就是有点儿粗心的捧月也觉得不对劲了。
“可婳姑娘是什么意思呢?”捧雪有个隐隐约约的念头,只是没敢说。
“你觉得她是什么意思呢?”梅皇后含笑反问。
捧雪想了想,到底没敢说出来,只道:“奴婢只觉得,婳姑娘若要道谢,该让家里人登门才是,没理由劳烦娘娘的。何况把人宣进宫来,婳姑娘虽是白身,却是娘娘的堂妹,沈宜人见了也要客客气气的……”不客气地说,皇后的堂妹,你还得敬得点儿哩。对救命恩人端这种架子,这可不大妥当吧?
“婳儿啊……”梅皇后往后靠了靠,又微微阖上了眼睛,倒说起别的事来,“说起来,族叔对儿女的教导是极看重的,若不然,也不能带着两个儿子一游历就是好几年。可他一人毕竟不能两顾,带着两个大儿子离家四五年,剩下小的在家里,可就没人教导了。”
捧雪道:“还有七太太呢……”
梅皇后微微摇头:“后宅女子,温婉贤淑的有,善掌中馈的也有,可能做这些,未见得就能教导儿女。你道七叔为何不许若辰参加今科春闱?若依着若辰的人才、文章及这会儿的名气,一个探花郎只怕也能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