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头,看着插在自己胸口上的那一把匕首。
匕首边涌出的鲜红的,属于他的鲜血。白色刀刃反射出面前的这位“唐女士”露出的狰狞笑容。
“罗夏至,去下面陪我男人吧。”
女人本来还称得上是娇俏的面容此刻只能用夜叉恶鬼来形容。
她一把推开罗夏至摇摇欲坠的身体,用沾满了鲜血的双手,捋了捋自己散落在额头的凌乱发丝,喉咙里发出僵尸一般的“呵呵”声,双眼通红地咒骂道。
“你们这些有钱人,把我们当做驴马一样驱使。我男人死了,你们都不放过他,不放过我们……我都逃到周浦娘家了,你们还要派记者来骚扰我们。好啊,你去死吧,我看你死了,还怎么来害我们!”
只可惜,现在的罗夏至是什么都听不到了。
捂着胸口,他缓缓地向下倒去。
天花板上吊着的一排排巨大吊灯,在眼中只是一片全然的白;行人的尖叫,顾翰林和梁少龙的怒吼,在耳中化为一声尖锐的耳鸣。
他感到自己应该是摔倒在了地上,只是胸口是那样的痛,那肩背落在水泥地上的疼痛反而不足为道了。
“夏至!夏至!”
顾翰林扑到他的身边,看着那不断涌出的鲜血,双手颤动地扶住他的肩膀。
“臭女人,杀了你!”
梁少龙掏出大衣里的手~枪,对着那疯女人作势要开~枪。
“不!少龙,留活口!”
顾翰林第一时间用干净的手帕用力压住罗夏至的伤口,同时抬头对着梁少龙喊道。
她不能死。
他们这次从天津回来的到达时间,除了罗、顾两家家人,外人是怎么知道的?
她口口声声说是罗夏至害她,这又是谁灌输的思想?
这女人绝对不能死!
“啧!”
梁少龙干骂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女人身边,不顾她的嚎叫挣扎,将她的双手拗到背后,然后从旁边一个全然呆滞的旅客的箱子上扯下一根麻绳,将她绑了起来。
“夏至,夏至,能听到我说话么?”
顾翰林用力地按压着伤口,阻止大出血。
“我……”
罗夏至张了张嘴,然后吐出一口鲜血来。
“别说话,是我不对,你别说话,保持清醒就好。黎叶已经叫了救护车了,医生马上就到了,你要坚持住啊。”
顾翰林心惊胆战地看着他吐血的一幕。他不敢松开压迫止血的手,大叫着让梁少龙,让他脱下外套盖在罗夏至的身上,防止他低温过低。
“表哥,你不是大夫么?你救救他啊!”
看到罗夏至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迅速衰败了下去,梁少龙急的拼命用手敲打着脑袋——是他糊涂了,表哥现在既没有药,也没有针,怎么救人!
此刻,整个火车站的接送大厅都已经乱成一团,到处都是尖叫声,奔跑的脚步声,还有不明所以的群众以为发生了混战,在里头的人想要出去,在外头的人想要进来,怎是一个“乱”字了得。
黎叶和阿乐逆着人流,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了公用电话,分别拨打了救护车和巡捕房的电话。那边听到了罗家的三少爷居然在上海火车站遇刺了,立即派人前往救助。
“让一让!让一让!你们让医生过去啊!”
“全部给我呆在原地不准乱动,巡捕房抓人!”
十分钟后,救护车和警察到达,和他们同时到达的,还有上海滩的大报小报记者。他们就像是逐臭的苍蝇一样,甚至赶在医生之前,朝着倒在地上的路夏至扑去。
闪光灯此起彼伏,照的罗夏至的脸愈发苍白,几乎看不见半点血色。
“让开,不要影响医生抢救。”
护士小姐转身对着他们怒目而视,却不见这些人有丝毫收敛,镁光灯闪的反而更加厉害了。
“这位先生,请问你和罗三少是什么关系?事发的时候您也在现场么?”
“这位先生……啊,这不是新任的教育局的顾副局长么?怎么您会和罗三少在一起呢?能说一下当时发生的情形么?”
有个之前跑过教育新闻的记者认出了顾翰林。
“让开,你们没有听到护士小姐说不要打扰到医生救人么?”
顾翰林面如铁色站在一边,满手满身都是罗夏至的鲜血,眼如寒星。如同看着雠仇一般看着这帮唯恐天下不乱的记者们。
刚才医生夸他紧急处理得当,没有造成进一步的损伤。但是天知道他的心里是多么的懊丧——世代相传的医术,多年前就读医学院的经历,在此刻除了捂住伤口,他居然什么都不能做!
他眼睁睁地看着代表着生命活力鲜血从他的身体里消逝,看着他的呼吸一点点地减弱,手边却没有一支针,一瓶药可以帮到他。
他错了么……当年选择弃医从文,难道就是为了今天连心爱的人都无法救治这样的结果么?
“你们让开,你们这样围住他,我们怎么把病人送到救护车里?”
医生在实施了简单的止血包扎后要将人抬离现场,但是这些记者只顾着围观拍照,居然没有一个人肯放出一条通道。
“砰!”
就在此时,一声枪响将本来乱做一团的大厅炸的顿时平静下来。
记者们回头,发现是那位新出炉的局长大人,此刻手里拿着一把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手~枪,对着天花板开了一枪。
“统统让开。”
顾翰林冷着脸,将手~枪抬起,指向了一个怼着罗夏至昏迷的正脸不停拍照的男记者,“不想死的话,就让出一条路!”
记者们吓得纷纷放下手中的相机,医生和护士趁机抬着担架朝站外奔去。行人们也纷纷避让,免得真的吃一粒“花生米”。
顾翰林走到大厅前,转身将手~枪抛给了梁少龙。
“这里就拜托你了。”
说着,也跳上救护车扬长而去。
接过手~枪,梁少龙走到刚才那个拍照拍的最嚣张的记者旁边,亮了亮手里的家伙。
“认识这个玩意儿么?”
“认……认识。”
“认识我是谁么?”
“认识,认识……梁大少爷好。”
记者一脸苦相。
“哦,我还以为‘青龙堂’解散后,这上海滩上没人知道我梁少龙的威名了。劳烦你还记挂着我。”
梁少龙将没有拿枪的手伸到记者面前,“拿来吧。别逼我动刀动枪啊,少爷我今天见了血了,心情不好。不介意再见一点。”
男记者不敢多说一句,立即将相机里的胶卷拿了出来,双手递上。
梁少龙将手~枪放回衣兜里,双手将胶卷对着天花板上的吊灯一拉——所有胶卷全部曝光作废。
“我警告你们,别给我乱写,否则要你们好看。听到了么!”
“知道了,梁少爷。”
他指着记者们的鼻子一个个地点了过去,然后跳上了警车,往巡捕房去了。
好歹他过去也是公共租界的华人探长。虽说有句话叫做“人走茶凉”,不过他走是走了,这些年的关系可没落下打点,也是时候去露露脸了。
第二天一早,上海滩的大小报纸登出了头条新闻便是罗夏至遇刺案件,《申报》甚至为他出了一个号外。
正标题:时迈百货罗家三少遇刺,凶手为妙龄少妇,前“青龙堂”少帮主疑似牵涉其中!
副标题:一起命案牵出多方巨头。这究竟是情杀,还是黑道刺杀?!
“册那!我都说不要乱写了,居然写成这样!”
仁济医院的病房走廊里,手里拿着最新报纸的梁少龙破口大骂。
“关我屁事体啊,我真的只是路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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