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男人了。一个胡子拉碴的,像野人似的。那天夜里突然停电,我们都跑出来问情况,就只有他没出来,他家里还点着蜡烛呢。”大婶又说道。
“我们都在说,不知道隔壁那屋是不是什么逃犯逃到这儿来掩人耳目的。”大婶用手掩着嘴小声说,“之前方家媳妇还在说呢,半夜三更还听见那屋子里传来有人在哭,你说渗人不渗人?会不会是什么绑架犯,把人藏在屋里了?”
江一鸣笑笑没有搭话,大婶的丈夫咳嗽了一声,轻斥道:“瞎说什么呢!人家在这里住了三四年了,家里是做生意的,底下那个奶茶铺子就是他开的。”
大婶捂嘴倒吸口气:“就是底下那个贵死人的奶茶店?一杯便宜的奶茶就是我一个月工钱!这么有钱,住我们这儿干嘛……”
“上回我遇到他的时候,他还特意和我打了招呼,说前两天奶茶捂馊了,有股怪味,打扰到邻居不好意思呢。人家就是不修边幅了点,你少和那些妇人编排人家。”
“哦……”大婶撇撇嘴。
“那我就先离开了,空调没什么大毛病,照我现在这么放着就没问题,注意事项在纸上。”江一鸣往门口走。
“好嘞,辛苦了哈,小伙子下楼小心点,我们这楼梯的灯时好时坏的。”大婶把江一鸣送到门口,热心地叮嘱。
她关上门,回到屋里,就看见自家老伴朝自己翻了个白眼:“看到年轻小帅伙子就殷勤。”
“不然我当初怎么追得上你?”大婶笑骂了一句,捶了老伴一记爱的老拳,然后去看桌上江一鸣留下的注意事项。
白纸中间只有一行苍劲有力的字:有问题强制关机后重启
大婶觉得这一行字除了漂亮得不像是个检修工能写出来的外,挺糊弄人的。
江一鸣表示,基本没什么问题是强制关机后重启解决不了的,再严重点的,那他也解决不了哈。
就如同大婶说的,他们这幢老楼里的灯,确实时好时坏的,江一鸣没走两步,刚走到隔壁那扇门前,走廊里的灯就灭了。
江一鸣停下脚步,他右手边的纱门里传出细细的响声,像是女人的啜泣。
江一鸣犹豫间,纱门忽然被一阵风吹开,向外开出一个人的宽窄空隙,像是在邀请江一鸣进去。
“这都不进,未免太不给人面子。”江一鸣自言自语地笑了一声,抬脚跨门里。
先前大婶所说的酸臭味大概是已经散掉了,屋子里并没有特别浓郁的酸臭气味,反而有一股淡淡的饭菜香味,像是有人刚烧了菜炖了汤。
江一鸣走进房间,和隔壁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布局,只不过明显看起来要空荡不少,零星一点的家具。
更关键的是,江一鸣没有看见人。
就好像,刚才他看见的那个贴着窗户的女人,是凭空出现的。
江一鸣在屋里转了一圈,却是一无所获,他皱着眉头正打算离开的时候,浴室那儿忽然传来了水声。
他抿了抿嘴,转身走向浴室。
浴帘拉得严严实实,一点也看不见浴缸里头的情景,洗手池的水龙头拧到了最大出水口,滚烫的热水刷刷地冲下,飞快在镜子上染上一层白茫茫的热气。
江一鸣捏了一张纸巾,谨慎地关上水龙头。
水声并没有停下,他目光转向被浴帘拉拢的浴缸那儿,水声哗啦啦地冲刷着耳膜,除此之外却是一片完完全全的静谧。
江一鸣慢慢靠近,手伸向浴帘,犹豫了几秒后,猛地一把拉开。
淋蓬头往下浇着滚烫的热水,浴缸里没有人,只有一罐不大不小的土红色瓦罐。
江一鸣拧起眉头,关上水,看着那只土红色的瓦罐,像是盯着什么阶级敌人似的。
他蹲下身,闻见了一股先前刚进门时闻见的饭菜香味,只不过这会儿这股味道更加浓郁且目标清晰了而已。
扣在瓦罐上的盖子被揭开,一股肉香扑鼻。
江一鸣往里头看去,光线太暗,什么也看不清。
他找到取暖器的开关,啪地一声打开,头顶四只小太阳全开,登时照得浴室亮堂极了。
而江一鸣也完全看清了瓦罐里的东西。
他先看见了一只眼珠子浮在汤水上,然后又看见在一团纠结的肉里,有一只短小的手,手掌向上,掌心泛着紫红色。
江一鸣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猛地将盖子放回去,迅速起身。
然而就在他一个转身的时候,他几乎和一个女人面贴着面。
这个女人就是之前他在窗户那儿看见的。
“这是我的孩子,你看见了吗?”女人的脸无限放大在江一鸣面前,她嘴唇一张一合,酸臭的口气从她的口腔里喷出,像是三四天没有刷过牙了一样。
江一鸣屏住了呼吸没有出声。
女人绕过江一鸣,弯腰捧起浴缸里的瓦罐,姿势温柔得就像是抱着一个孩子。
“你是段费的妻子?”
女人抱着瓦罐的背影一顿,随后猛地转过身看向江一鸣,眼神凶狠。
“不要提他!”
江一鸣警惕地后退了一步,但是并没有发现女人有任何攻击的意向,他微微松下肩膀,缓声说道:“好,不提他。”
他视线落在女人怀里的瓦罐上:“那么你说这是你的孩子?它却在一个瓦罐里?”
还被煮熟了。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