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咱有钱(1 / 2)

半小时后,唐昭身背小箩筐手提小黑板,兴冲冲站在粮站门口。大门敞开着,从里面散出粮食的香味儿,有人用手推车往来运粮,在地上留下一溜面粉印子。

她的筐是冯主席帮忙找的,火柴香皂这些装进去之后,填满了一小半。

宣纸怕压坏了,小黑板放不进筐里,把这两样用报纸包上绑在一起,在手里提着倒也方便。

她看什么都新鲜,还抬头研究“春丰粮站”四个字写得好不好,运粮大哥不乐意了,擦了把汗大声说:“买粮进里边儿,别在这儿杵着碍事。”

唐昭赶忙进去,无产阶级青年第一次上街买东西,没轿子坐没丫鬟伺候还得自己背筐,居然有点儿小兴奋。

“同志,麻烦给称点米。”

哎呦,这新称呼喊得还挺顺嘴的。

在粮站里又付钱又掏票,唐昭忙出一头汗。买东西毕竟是件快乐的事,她很快适应节奏,盐、糖、油各买了两斤,米和面各买五斤,身后的箩筐顿时重了许多。

粮站出门左转,她又进了大副食,六毛钱的肉割两斤,三分钱的芝麻大饼来六个,一块钱十六个蛋捡上,又给虎子和三花买了二十颗水果糖。

柜台上有蜜饯,用油纸包好码成一排;还有玻璃瓶的罐头,看着可诱人了;一两一包的新茶,闻着都不想走。

啊啊啊,好想买!

唐昭知道手里的钱有限,还有那么多东西要置办,不能乱花。现在讲究艰苦奋斗,这几样的确有点儿超纲。但是好想要啊,心都要蹦出来那种想!

她盯了足足有五分钟,最后说服自己,依依不舍走出大副食。都走出去好远了,一跺脚又折回来,不管了,反正咱现在有钱!

她买了两包蜜饯、二两茶叶、一瓶罐头,东西放进筐里,唐昭都开心死了,觉得肩上的背篓轻了,天上的云更白了。她按老冯给她讲的路线找到国营饭店,在角落里斯斯文文喝了碗豆腐脑,吃掉一张大饼。

因为心情太好,进百货大楼的时候都是蹦蹦哒哒的。

百货大楼虽然带了大楼两个字,其实也就是个小二层,售货员站在柜台里边,答对顾客的时候漫不经心,可不好相处了。

唐昭站在门口,将没见过世面的模样演绎得淋漓尽致。虽然这里的衣物布匹不够鲜亮,衣服上连刺绣都没有,可是这里有好多没见过的物件呢!

售货员们一脸鄙夷地望着她,衣服破破烂烂的,还背个筐,一看兜里就没钱,肯定什么都买不起。

唐昭才不管这些,走到卖布的柜台前,轻声道:“同志,我找冯丹。”

柜台里的售货员三十出头,嗑着瓜子漫不经心地说:“我就是,你谁啊?”

唐昭从口袋里拿出张字条:“冯主席让我给你的。”

冯丹接过来,字写得龙飞凤舞,果然是老爸。

丹丹:拿字条的小姑娘第一次到市里,你好好帮她选东西。

冯丹笑了:“这老头,还学雷|锋做好事呢!你想买啥,我领你去。”

唐昭道:“先买布,把全家的都买够。”

她要了五尺蓝色细布,又扯了十尺浅色小花布,旁边看笑话的售货员瓜子都顾不上嗑了,这小村姑一口气买了十五尺布啊!看着不起眼,居然有这么多票!

买完这些,唐昭小声对冯丹说:“你爸告诉我了,说你柜台底下藏着好布料。”

冯丹气哼哼从下面拿出一个布卷:“他说的是咔叽布,他用这个做了身列宁装,天都热了还穿着,舍不得脱呢。这布每次来的不多,一般人我不卖给她!”

唐昭看见布料眼睛就亮了,浅灰色的呢,在一片军绿和深蓝里,这颜色清新多了。

她咬咬牙说:“我要九尺!”

冯丹吓了一跳:“你票够吗?咔叽布要足布票。”

唐昭点点头,如数付了款,冯丹笑笑:“怪不得呢,你是票多钱多底气足啊。”

要知道农村一个劳动力,得攒上三年布票才够做一件衣服,像唐大花这样挣不了几个工分的,干脆不指望新衣服,所得的那点儿布票都拿去给家里换粮食了。

在条件比较好的工厂,每人每年十尺左右的定量。孙厂长给了唐昭六张五尺的布票,是将唐家姐弟每人按职工份额给的,相当大方!

唐昭收好布,想到这些料子拿去加工也需要时间,一时半会儿上不了身。弟弟妹妹的衣服破得都补不上了,如果是前几天,咬咬牙怎么也能挺过去,但现在她觉得必须给俩小孩买成衣,立刻!马上!破衣服多穿一天也不行,反正咱有钱!

成衣柜台的售货员脾气可大了,要是以往,穿成唐昭这样的绝不会搭理,而且一言不合就跟顾客吵架。冯丹得了老爸授意,决定帮人帮到底,带唐昭去了成衣柜台。因为是内部人领来的,小姑娘刚才买东西又挺大方,这售货员总算给了几分面子,好歹没甩脸色。

一听说小孩的跨栏背心不要票,唐昭一口气给小虎子买了三件,一件深蓝的,一件军绿的,即便知道他天天泥里滚,还是给买了件白色。其实唐昭穿惯了锦绣绫罗,不喜白色,但是一想到殿下穿白衬衫的模样,就觉得贼好看贼好看。

最耐磨的裤子一人一条,唐昭觉得,干农活是躲不过的,那就把装备搞结实一点儿,别三天两头就磨破了。长袖汗衫、短袖汗衫各来三件,她可是个“封建残余”,在外面不愿露胳膊,打算长袖外穿,短袖的晚上当睡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