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进城一定买几个瓦数大的灯泡,沈晏清想。
“你在学拼音?”他问。
“不学不行啊,大花只有小学二年级文化,拼音都没记全,我得跟虎子学一遍;前两天我看报纸,简体字不太认识,都是连猜带蒙的,也得学;还有阿拉伯数字,对我来说也挺新鲜的。”
沈晏清笑笑,搬了小板凳坐下:“你跟虎子学,那得学到什么时候?过来,我教你。”
唐昭眼睛一亮,笑嘻嘻挪过去一些:“谢殿下。”
呵,用得着我就是“殿下”,嫌弃的时候就是“沈知青”!
唐昭本就聪明,沈晏清稍作讲解,她便明白了一到一百数字的写法。沈晏清又给她出了几道一百以内加减法,她便低着头认真做题。给她打的拼音字头,她也一笔一划写着。
小虎子玩累了,啪嗒啪嗒跑回来,唐昭只需要一个眼神儿,小孩就老老实实翻开课本写作业,半点儿都不带含糊的。
姐弟二人趴在矮矮的小桌子上写字做题,腰都伸不直。那努力的样子,让人看着难过。
沈晏清站起身道:“你们先写着,我去隔壁把小板凳的工钱给了。”
这边暂且不表,那头三花到了场院,大灯已经全开了,来学手艺的都是村里的婶子大娘,此时正聚在一起唠嗑。
李桂莲跟别人显摆自家二花漂亮又手巧,刚好瞧见三花走过来,将侄女上下打量一番,翻了个白眼。全是新的,鸟枪换炮了,居然一点儿都不土了。
有那好事的婆姨故意气她:“你家二花是好看,但是二房那俩姑娘更俊。你看三花,除了黑点儿,从穿戴到眉眼,更打眼呢。”
李桂莲都要气死了,一扭身找别人说话去。二花更生气,今早上她就看见堂妹了,这还不到一天,头绫子又换了个颜色,不带这么气人的,自己还一根都没有呢!
“唐三花,把你头绫子给我戴戴。”她走过去,一脸理直气壮。
三花往脚下瞅了瞅,一步之外就有个砖头。
不能捡,姐不让轻易捡,二花要头绫子还够不上动手。
李桂莲听到动静,皮笑肉不笑的:“就是啊三花,你的头绫子颜色这么新鲜,给你姐戴两天呗。”
三花捏了捏小拳头,啊,好想捡砖头怎么办?
她强迫自己不去想砖头,拒绝道:“这对紫的刚戴上,还没稀罕够呢。”
二花冷哼:“真抠门,那你把上午的那对给我。”
三花瞥她一眼:“我姐说,能自己挣,就别开口要。大伯娘,你得管管我二花姐,听说我哥要娶城里媳妇,她这么眼皮下浅,会给咱大旺村丢人的。”
旁边看热闹的婆姨们七嘴八舌:“你家条件那么好,就给二花买一对头绫子呗,跟人家三花要啥呀?”
李桂莲气得脸通红:“你们是亲姐妹,借你头花戴几天怎么了?跟自家人还这么上纲上线的!”
三花道:“大伯娘,你刚打了新棉被是不?我一会儿去你家拿,我们仨的被子都不能盖了,冬天可冷了。”
“那是给你哥结婚用的!”
“我跟我哥是亲兄妹,跟他要床被子怎么了?”
李桂莲气得差点儿没厥过去,不能聊下去了,三花也不知道跟谁学的,以前拎砖头还能说她没家教,现在居然不简单粗暴了,整不过她呀。
“呵!”二花冷笑:“有头绫子了不起啊?就没见过这种自愿当丫鬟的,成天伺候她姐,大花都懒得跟猪似的了,还嫌不够。”
三花挺直了脊背,指了指自己的脚:“解放鞋是我姐给买的,新衣服、头绫子也是,新书包是我姐缝的,有本事你找这样的姐去呀?”
“那有什么用,工分都挣不上几个!”
“不好意思,我姐明天给大队部画墙,一天能记十二个工分。还有,我就想给我姐做饭,就想让她在家躺着,我自己乐意,谁也管不着!”
说完,三花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场院最前边,妇女主任已经来了,正往下发糊盒子的材料呢。
真带劲,三花想。
姐说得对,该动手的时候再动手,像这样的言语官司,怼过去就完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