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没有半点星光,靛蓝的深色天空中只剩一轮新月高悬,镶着金边的朱色高大宫墙被这柔光映成一片暗红,早已随着寒冬一同沉睡的古木枝杈,在微弱的月光下投出一道淡淡的阴影。
此时已是子时,整座瑰丽雄壮的皇宫都陷入了沉睡,连一声鸟叫虫鸣都不闻,寂静空荡地可怕。
忽然,一只灯簇将那古怪的树影照亮了一小块。
橙色的烛火匆匆自古木后略过,浅底的绣花鞋与脚下的青砖短暂触碰,光影变幻间,一阵沙哑的低响传来,在一片沉寂中显得尤为清晰明显。
因着这是玉合从小到大以来头一次做如此出格逾矩之事,她此刻便难以抑制地忐忑不安起来,呼吸频繁而迅速,额角几乎要冒出细密的汗珠。
三更半夜里,在这连守夜侍卫都无的皇宫偏僻一角中疾行,她心跳猛烈又响亮,一声一声,将脑中的理智全都冲开了去,又将心中的恐惧无端放大了许多倍。
她边走边拿出袖口中写着“子时,敬神缺”的字条,再次仔仔细细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气,愈发加快了脚步。
皇宫本为正经的四方形,但这最西北一处却因风水与玄邪缘由,几建几塌,这才不得已建成一缺角,便也是因为此地阴邪不正,无论白天黑夜,皆不设侍卫看守,亦无人愿主动接近。
日子久了,便有“敬神缺”一称。
敬神缺四周无高大殿宇,便植满了树木与花草,如自然生长的森林一般。
此时入冬,树叶几乎落尽,落者之残骸亦被风与土吞地一干二净,只剩光秃秃的树干与些许顽强蓬勃的杂草,在这深夜中,显得冷寂又可怖。
玉合在此处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也担惊受怕了这许多时,待她几乎要被恐惧战胜之际,这才看见自远处而来的五皇子。
虽说五皇子长相不及九皇子那般形容俊秀,但也是身材高大、长相周正,此时,方圆几里内只他们二人,这样健朗魁梧又身份尊贵的男子向自己大步走来,玉合难免紧张羞涩起来,捏着灯柄的手松了又紧,垂头盯着地面,颤颤道:“奴婢见过五殿下。”
程淮泽伸出手去,将她的头抬起,仔仔细细瞧了一番,扬眉道:“倒有几分姿色。”
“殿下谬赞。”玉合低声应他。
程淮泽见她这般模样,不禁想到,这婢子白日里,当着仁宁宫如此多人之面,便大胆走向自己,甚至对自己暗送秋波、眉目传情,不禁嗤笑一声,手中用力,一把将人揽入怀中。
“白日里倒还大胆,怎得到了晚上,反而羞涩起来?”
玉合腰间忽然被大力钳制,重心不稳,便向他怀中一摔,手中提着的灯笼一下打在地面上,发出窸窣的纸响声,与她失控错乱的心跳声一道传入耳内。
虽说再过两月有余,便是她及笄之年,但她身在规矩森严的宫中,又是这样的卑贱地位,对男女之事所知甚少,她所有的胆魄都在那回招惹九殿下,与今日勾/引五殿下之时用尽了。
想到接下来或可能发生更亲密之事,她便忍不住心跳加速、面上泛红,羞得不能自己。
程淮泽见她虽胆子大些,却仍是个未经世事的少女,大手在她腰间辗转摩挲了两下,安抚道:“不必忧虑,你可是心悦于本殿?”
玉合红着脸,轻轻点了点头。
程淮泽轻笑一声,带着她行了一小段路,躲进一间长久未用的屋中,便一边安抚一边诱哄着,褪去了她的衣衫。
两人正亲吻动情之时,玉合一双素手贴在他胸膛之上,软声道:“殿下日后可会娶了奴婢?”
程淮泽吮住她的唇,含糊地答:“自然。”
半夜时的风极冷,透过窗缝刺进两人火热的身躯,相合正欢的两人却毫无察觉,男女交缠相拥的身躯透过窗户纸,映出一个模糊而令人遐思翩飞的黑影,尽情沉醉着。
此处地方十分简陋,没有床铺,两人便先站着,后又用衣物铺在地面上将就着。
玉合本就是初尝云雨,还又如此艰难,情到深处时,便难以自抑地哭了起来,程淮泽一边动作一边哄着,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来,眯着眼,双臂紧紧缠着他的脖颈。
两人缠绵直至寅时方休,玉合强撑着服侍他穿好外袍,脸便被他抬起,与那双满含笑意的眸子对视,听他低哑道:“明日再来。”
——
没过几日便是小寒节,程淮安早就亲自到碧芙园来提醒过陆容予,叫她千万别忘了今日偷溜出宫之事。
于是小寒这一日,陆容予便起了个大早,穿着画婉的一身行装,坐在梳妆台前照镜子。
“我如此装束,看起来可会令人生疑?”她摸了摸自己头上与画婉、梳雪平日所梳无二的发髻,问道。
梳雪笑道:“若有人生疑,那必然是因为小姐容貌太过美丽。明眼人皆看得出,这番举止言谈与姿容样貌,瞧着便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
陆容予被她逗得笑了出来,摇摇头:“无妨,只要那守南华门的侍卫不生疑便可。”
画婉叹了口气,问道:“小姐当真要去?”
“我答应了三公主,必然是要去的。”陆容予抚了抚她的手,“你无需担忧,公主已出宫如此多次,定然不会出事。”
“公主会些武功,小姐却手无缚鸡之力,若真遇上什么麻烦,小姐如何脱身?”
“我们只到街上转转,买些吃食,不多时便回来,应当不会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