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
他不喜欢别人侵占自己的私人领地,所以管家厨师司机都是做完自己的事情就离开,除非谢妙带人来补课,他们会常驻,其他时间宿怀安都是自己一个人住的。
虽然改造了房子,墙壁涂成了暖融融的粉蓝色,家里也多了绿植跟其他可爱又增添生活情趣的小玩意儿,可宿怀安总觉得还缺了什么,让他提不起劲儿。
他望向谢妙——现在他知道缺的是什么了。
对于谢妙和家里闹矛盾,他甚至是感到窃喜的,因为这样,谢妙就不会想要回去,不回去,她没有地方去,就只能留在他身边。只要她愿意,就是在这里住上一辈子也无所谓。所以宿怀安甚至都没有打电话给汪老师还有谢妙父母,他想把这个人永远珍藏在自己身边,不跟任何人分享。
谢妙是真的饿了,她足足吃了三碗饭,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看下时间都是凌晨一点多了,不知道她睡了多久,反正现在她已经毫无睡意。
她哭过之后,又习惯性地把让自己难过委屈的事情抛诸脑后,就跟鸵鸟似的,把头埋进沙子里便权当危险不存在,然而这样的情绪累积久了,并不会散去,只会日复一日变得沉重,直到她再也无法忽视,喘不过气。
宿怀安牵起谢妙的手,她愣了下,他却冲她微笑,不知为何谢妙就没挣脱开,被他牵着手到了顶楼的花房游泳池,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游泳池两边都安装了篮框,花房里温度适宜,还有两张并排的躺椅,躺上去后关掉灯,就可以看到满天的繁星。
谢妙才发现,原来并不是跟人打架的那天晚上星星才那么亮,今天晚上的星星也很亮。
她呆呆地看着,星星遥远又耀眼,一闪一闪,好像有很多不能出口的心事,在这样一个晚上,都可以说出来。
两张躺椅靠得很近很近,一只温热的手慢慢伸过来,握住了她的,谢妙的心一阵狂跳,感觉脸上发热,不过她认为这可能是红肿未消的后遗症。
“可以跟我说吗?”宿怀安问,“就像是曾经说过的那样,彼此交换一个秘密。”
谢妙的呼吸急促了几秒钟,她过目不忘,记忆力自然也超群,有些事情可能暂时记不得,但只要给个契机就能想起来。
交换秘密的话,是她第一次主动找他说话,问他能考第一为什么不考第一的时候,他这样对她说的。
所以那时候这人就看出来自己有秘密?!
谢妙不由得有点恼羞成怒,直到宿怀安的指尖轻轻抠了抠她的掌心。“你不是也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写作文吗?”
谢妙茫然地嗯了一声。
“因为那次作文的主旨,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宿怀安也在看天上的星星。星星永远没有人类的烦恼,它们只要悬挂在天上散发属于自己的光芒就好了,离得远,才好看,离得近,那也不过是坑坑洼洼的一颗。“倒也不是写不出来,只是当时心情不好,不想撒谎了。”
谢妙没听宿怀安说过他的家庭情况,但他本家在首都,父母健在,却一个人在海市读书,不得不说,真的有点奇怪。就算是需要历练,不需要父母陪伴在身边,也不至于到海市来吧?海市虽然不算差,可论起师资力量、教育资源,跟首都比,那真是自取其辱。
“妙妙知道吗?”
“什么?”
“薛燃跟我,可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呢。”
谢妙吃了一惊,她脑海中立时涌出许多蛛丝马迹来,两人彼此之间的排斥与厌恶,常常话里有话,还有第一次见面她就觉得两人其实长得有点相似……“怎么会?”
“怎么不会?”宿怀安轻声回答,“不过我父亲还是有数的,这么多年,也就弄出这么一个私生子来。”
什么人……会把父亲出轨的事情说得这样云淡风轻啊,而且……这么多年?“……你爸是蜈蚣成精了吧?”
就知道劈腿?
宿怀安没想到她都这么难过了还有力气损人呢,轻笑:“可不是吗,不过他倒也专情,除却几个上不得台面的,薛燃母亲可是跟了他很多年了,你看,薛燃也就比我小几个月而已。”
谢妙觉得很难过,“那你妈妈……”
“这个不用担心,她也有很多年轻力壮且长得英俊的情人,并且还有一个女儿。”
谢妙:……
是在下输了。
“不是,你们家这什么情况啊?”谢妙无语,“贵圈怎么这么乱?”
宿怀安笑出声来,他牵着谢妙的手并肩躺在一起看星星,对他来说,在这样一个夜晚,什么心里话都可以告诉她。
他从出生起,便是宿家的下一任继承人,同时,由于母亲是外公的独生女,外公的家业也将由他来继承,奈何他那对父母实在是不成器,烂泥糊不上墙,结婚后更是相看两相厌,爱情的火花燃烧殆尽,花了几个月的时间?
爷爷跟外公自然知道自己的儿女是什么德性,因此早就立下了遗嘱,两家的产业都只有宿怀安一个继承人,假如宿怀安出事,便将所有产业全部捐献给国家。反之,他们不希望这对夫妻对尚且年幼的宿怀安造成坏的影响,因此威胁他们如果敢露出分毫马脚,就彻底断了他们的经济来源。
一个公子哥儿,一个大小姐,成天只知道花天酒地,怎么能不怕没有钱?
便开始了拙劣的恩爱夫妻的表演,如果现在上网搜索他父亲的名字,都能看到很多人夸他痴情又专一,两个人的结合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呢。
“真是可笑。”宿怀安说。“看着他们在我面前装恩爱,实在是很有趣,所以也懒得戳破,想看看他们还能伪装到几时。”
那虚假的面具,从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被看破了。
“四岁的时候,母亲带了情人回来,她可能忘记了我要在外公那里住多久,所以两个人在客厅就干柴烈火的抱在了一起。”宿怀安眯起眼睛,“我啊,当时就站在楼上呢。”
兴许是为了寻找刺激,也兴许是为了对抗强势的父亲,夫妻俩最爱做的一件事就是把人带回家胡搞——那让他们格外兴奋。
“他们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什么都知道。”
只是看着他们演戏,觉得不好意思戳破,毕竟人家都演了这么多年了,不是吗?
谢妙听得一愣一愣的,她嘴巴抖抖:“那薛燃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才是爷爷跟外公承认的继承人,只要我想知道,我就什么都知道。”
谢妙想起那个珠光宝气的薛太太:“那薛太太把薛燃送到海市来上学……”
打的什么主意啊!
“这就要赞赏一下那对夫妻的演技了,连他们的情人都以为对方正室的身份不可动摇,所以绞尽脑汁地想要破坏。”
谢妙聪明,一瞬就听懂了,薛太太不敢自己去找宿夫人,毕竟人家不仅是宿虞城的老婆,也是出身名门的大小姐,想摁死她,也不过分分钟的事儿。所以她打算迂回一点,让儿子跟正室的儿子相接触,接触的久了,以宿家一家美满三口的好名声,宿怀安肯定会察觉到不对劲,他一察觉,宿夫人不就知道了?
宿夫人一知道,就算不跟宿虞城离婚,也得闹一场吧?那她的地位就能更进一步。
没有撬不动的墙角,只要你撬的够久。
谢妙无话可说,怨不得薛燃随母姓,薛太太又总是叫他去讨好爸爸,“可是薛燃好像并不赞同他妈妈的想法。”
“那就与我无关了。”宿怀安说,“妙妙,我可没办法对我父亲的私生子有什么好感,也不可能把属于我的分给他。”
不知为何,谢妙总觉得宿怀安话里有话。
根本就不爱他,却装作很爱他,在他很小的时候便戴着虚伪的面具假装疼爱,其实只是为了获得利益,一家人做到这个地步,还能算是一家人吗?
“不需要可怜我。”宿怀安轻笑,又挠挠谢妙柔嫩的掌心,“爷爷跟外公对我非常好,我是被他们教养长大的,而且,衣食无忧。”
谢妙顿时就又想哭了,是的,她凭啥去可怜别人啊?人家虽然爸妈虚伪,但还有爷爷外公,最重要的是人家有钱啊!衣食无忧那真是委婉的不能再委婉的说法,根本就是锦衣玉食好吗!
“那妙妙呢?是不是也可以跟我交换一下秘密了?”
谢妙扁扁嘴,可能是听了宿怀安家更劲爆的消息,她对自己一直藏在心底耿耿于怀的事情也没有最初那么执着,谁都不肯说,便小声告诉了他,说到那句“要是没的是妙妙”,宿怀安甚至能够清楚感觉到她突然紧绷的身体与变得不稳定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