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2 / 2)

盗香 走过青春岁月 6076 字 1个月前

四十多年以前盗门大宗师段玉林,魏光明师兄弟二人共同执掌盗门,当时他们收了五个徒弟。李虎丘大约猜到这五个徒弟就是指郝瘸子和杨牧峰,另外三人应该就是盗门三老。杨牧峰继续说,五个徒弟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对两位师傅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到了入门的年纪时,都纷纷要求加入师门。两位师傅最后只收了其中的四个,余下一个被他们送到了新成立的共和国的警校。

李虎丘插言道:“这个人就是你?”

杨牧峰点头。两位师傅本来是希望我能成为官面儿上的人,日后可以为盗门提供便利。他们是想将盗门发展壮大的,可惜那个时代里他们根本没有机会。而且不久之后他们的师弟李圣武被抓,他们被供了出来。有人请了当时的国术第一大师孔文龙追捕他们俩,结果他们死于孔文龙之手。对外称泄露他们行踪的人正是郝瘸子,其实这件事却是五名徒弟合伙做下的。

李虎丘能想像这件事背后的原因,没有说话,继续默默听着。

两个师傅死了以后,随着时间推移,我的官职越做越大,盗门也在我的暗助下发展迅猛。后来我们就开始跟黄宝江做起了文物倒卖生意。由盗门负责盗挖,黄宝江负责利用他在青帮的渠道卖。几年以前盗门老二步非命想退出江湖,我担心他会泄露我的身份,便找到黄宝江,请他找得力人物杀了步非命,我趁机派出四大特委消灭盗门,在他们动手前,我把消息泄露给老大兰青峰。盗门整体出走俄罗斯,我的心终于放下。但这些年里我跟黄宝江之间的账目往来一直都有记录,这个东西我无论如何也得拿到,所以我指使书生王茂和火狐狸仇天偷了鹤鸣图,却不料老三金川因为老二的死从中作梗,那张鹤鸣图我还没来得及去取,就被他唆使王茂通过你还了回去。等我去找他们时,已经人去楼空。你把图还给黄宝江之后,为了可以继续利用这张图来控制我给他们开绿灯,黄宝江担心图的秘密被第三方知道,所以才千方百计的要杀你。

“我把图二次盗出来交给端木野,他说已经把图交给另外一个姓秦的副部长,为什么你还没有事?”

杨牧峰道:“这就跟我另外一个身份有关了,当年我是个孤儿不得已入了盗门,可实际上我是有家人的,我父亲在红军时期牺牲了,我叔叔却活了下来,还成为今天的国家重要领导之一,老秦查到我这里就不好查下去了,所以这个案子被压下来了,不过这案子有几个重要的知情人却必须想办法料理了。”

李虎丘道:“我就是其中的一个?”杨牧峰道:“曾经是,现在却不是了,因为你是李援朝的儿子,李厚生的孙子。”

李虎丘终于弄清楚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秦副部长都不能将你如何,那张图落在黄宝江手里难道就能威胁到你?”

“黄宝江背后的政治势力不凡,那东西掌握在他手里,随时可以把我拉下马。”

“你把这些全都告诉我,是希望我守口如瓶还是说我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了?”杨牧峰直言不讳:“如果你不是李援朝的儿子,你永远也不会见到我,我让你了解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就是希望你能明白这件事的背后很复杂,我的目的当然是想让你守口如瓶。”

第055章 了却生平夙愿

火车上的谈话让李虎丘想到了一个人——端木野。如果他的性格真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强项倔强,那他的命运可要堪忧了。这件事背后藏着的秘密太大了,一张鹤鸣图最终牵扯到这个国家的权利核心人物。似他那样没背景的,再没什么眼色,一味的坚持追查下去,黄宝江背景不凡,杨牧峰他又弄不动,这件事他如果不肯放弃,那他就很可能会成为第一个被“料理”的人。如果不是自己忽然认了这个很强悍的亲爹,估计自己这会儿已经不定横尸在何处了。也没准儿会亡命天涯,被一大群特委和杀手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杨牧峰走的时候身边跟着一个年轻人。径直来到李虎丘面前笑道:“藏锋,咱们算半个同门,听董师说起过你,日后去了京城,别忘了来找我,带你去圈子里跟其他派的高手切磋切磋。”

李虎丘一打眼就看出来这个人的功夫在暗劲层次上,比之楚烈略有不如。点点头,“董师身体还好?”藏锋道:“很好,他老人家早练的寒暑不侵,没病没灾的,本来要退休的,但警卫团不批,赵副总理点名让他警卫,只好勉为其难再干几年,老人家挺想你的,常念叨你。”

李虎丘看着杨牧峰下火车后钻进沙漠王吉普车,忽然心里觉得挺荒唐的。有些分不清江湖和庙堂。李虎丘暗自寻思:看样子从申城二盗鹤鸣图起,他们就盯上老子了,案子查到杨牧峰这里查不下去了,只好在下边找替罪羊,老黄是正选,但很明显也不好弄,接着就是老子了,如果不是曼丽姐出了那档子事儿,老子被迫认了李援朝,这会儿指不定被收拾成什么样了。

这一路上剩下的时间里,李虎丘都在思考杨牧峰说的事。如此赤裸裸无顾忌的把真相告诉李虎丘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呢?李虎丘想到一种可能。端木野还没有放弃调查,他也许会来找自己作证。杨牧峰把实底告诉李虎丘,说了其实等于什么也没说。却用这种方式清楚明白的告诉了李虎丘端木野的对手是什么级别的人物。让他这个新科红三代晓得轻重,免得把身后的大家族牵扯进来,到时候照样奈何不得杨牧峰,还搞的大家不愉快。他又想到:如果端木野来找老子,又该咋办?答案很矛盾,他只是个小贼,虽然良知未泯,但行动起来更多还是依赖本能做判断。这件事上,李虎丘的本能告诉他,帮端木野十分危险。

列车到钢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两点。李虎丘深一脚浅一脚走在老旧城区的一条泥泞小路上,按图索骥找到大鼎子说的一处小平房。这个院子就是他跟黎亚荣当年学艺时住的贼窝。李虎丘跳进院子并未刻意静音。走到正房门口时忽然感到胸前麻痒,化劲大师敏锐的感知力顿时察觉到自己被什么东西瞄准了。这种感觉,就好像普通人闭上眼在眉心前拿着一根针晃动,明明没接触到,眉心依然会感到麻痒是一个道理。只是化劲大师的感知力更敏感过凡人数百倍。

李虎丘横身一跃的同时手中销魂钩已丢了出去,门里伸出一只手拿着一把消声的手枪。无声手枪发出噗的一声,接着就被销魂钩挂住,李虎丘用力一拉,将门后之人的手枪拉了下来。门后人并不气馁,手中也有一把销魂钩追出,挂住了李虎丘的销魂钩,乌黑的销魂钩像一条毒蛇,迅捷准确一击必中!李虎丘压低声音问道:“你是黎亚荣?”又道:“别打了,我是李虎丘。”

门开了,里边走出一名精瘦的老者,满头白发,带着老花镜,胳膊上带着套袖,佝偻着背,看样子像老裁缝多过像老贼。“真的是你?你也逃出来了?”李虎丘苦笑道:“一言难尽,总之我是受了大鼎子之托来这里的,他说有东西留在这里,让我帮他取了换成房产转交给他老伴儿。”黎亚荣说我猜也是大鼎子让你来的。李虎丘又道:“你逃出来应该是为了见你儿子吧?见过了吗?”黎亚荣长叹一声摇头道:“没呢,我没勇气见他,回来这些天我一直躲在这里,我已经找到他们,但我不敢相认,我甚至连话都没敢跟他说一句。”

这赫赫有名的塞外独狼,一代贼王说到这的时候竟已哽噎说不下去。李虎丘道:“后天就是他结婚的大日子,到时候我把他约出来让你们见一面,认不认随便你,说两句话应该没问题。”黎亚荣满面羞愧,连声称谢。

次日,李虎丘取了大鼎子托付给他的东西。

那是一尊玉制的古鼎,做的十分精细,雕工风格古雅庄重。如有行家看到不难认出这是一尊标准西汉玉鼎,乳钉勾连纹,昆吾刀法!和田白玉,非原生态呈润透古玉质。土沁、水沁,呈水沁内沁变,玉质呈玻璃质光学特征。手感如婴儿面细腻。老贼黎叔是大行家,一眼认出这东西正是张宝鼎家传的那一尊。据说是生张宝鼎那年,张宝鼎他爹埋胎盘的时候挖地得到的,宝鼎之名也由此而来。黎亚荣是识货的,给李虎丘恶补了一番古玩行里的知识,告诉他这个东西来历清白价格应该很高,至少值八十万。

李虎丘称谢刚要走,黎亚荣把他叫住,神色激动,道:“虎丘真不愧是义气好汉,我有东西要交给你,希望你能代我转交给我儿子和儿媳妇。”说罢,从怀里掏出个小包来,打开一看,是两个小盒子。黎亚荣犹豫一下,将两个小盒子一起交给李虎丘,打开其中的一个叮嘱道:“这个盒子里有一对龙凤呈祥佩,纯正的老坑种,清朝的雕工形制,价值不在大鼎子的宝鼎之下,你把它们交给我儿子。”

接着他又打开另一个盒子,里边却是一颗大东珠。介绍道:这东西是黑龙江流域的江河中出产的淡水珠蚌里取出的一种珍珠。其与一般珍珠相比因晶莹透彻、圆润巨大,而更显王者尊贵,自古以来便是华夏历代王朝所必需的进献贡品。这枚东珠老贼得自前清落番到西北的一个亲王的陵墓。其形硕大,圆润晶莹,尤其难得是珠子白天看色若淡金微微泛绿,夜里看时还能散发出淡淡的绿光。

“这枚珠子就送给虎丘你了,算是咱们朋友一场,我留给你的一个念想,万一他年你有个袖短腿长时,也可周济周济。”李虎丘刚要推却,黎亚荣厉声说道:“虎丘你如果不要,我立即把这珠子踩碎,东西也不托你转交了,咱们就当从来不认识。”

黎亚荣品性凉薄冲动自私,轻易不对人动真心,可这种人一旦动了真心相交的心思,往往容易走极端,情感表达激烈且容易因为别人的拒绝受伤。李虎丘盛情难却,只好收下两个小盒子。

李虎丘问他是否有时间一起去,黎亚荣告诉李虎丘,他这些天每天都去偷窥儿子和儿媳妇去,今天小两口要去买东西,他得偷偷跟着,看有没有机会跟他们说上话。李虎丘觉得他呓子成痴有些魔症了,没再强求。

福德典当拍卖行。李虎丘将东西拿出来放到桌上。大查柜小心翼翼端起来仔细观瞧。半晌,问道:“卖还是当?可有来路?”李虎丘答:“有,受朋友所托卖的是祖传的物件儿,准备卖不想当。”大查柜将东西放回桌上。问:“客人可敢签下文书证明这东西来路正?”李虎丘道:“正该如此。”大查柜上下打量李虎丘一番后,说了声稍等,自行奔了后边。不大会儿,拿来一纸文书。让李虎丘在物件来历上做个声明,并签上字。李虎丘笑道:“您这是不是急了点?咱们还没谈价钱呢。”大查柜也一笑,道:“我们福德典当是全国连锁的大店,虽然成立的年头不过四年,但在行内的信誉却一向卓著,凡是我们看中的东西,只要您不是漫天要价的,我们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价格。”说罢,他沾湿手指在桌上写了个八十,说道:“您看这个价格还算公道吗?”

英雄所见略同。这个价格跟黎亚荣说的基本价格居然不谋而合。李虎丘不再迟疑,将这尊鼎的来历做了详细说明,最后签字画押,表示愿意为此承担一切法律责任。大查柜将文书收好,接着拿来一张支票交给李虎丘,钱货两清。

李虎丘忽然想知道黎亚荣送给他的那枚东珠价值几何,便掏出小木盒,将东珠拿了出来。大查柜仔细接过来一看,不由大吃一惊。紧接着倒吸了一口凉气,上一眼下一眼从新打量李虎丘好几眼,才道:“这东西叫东珠,属于珍珠里最珍贵的一种,你这颗尤其难得,这么大一颗,现在基本上已经看不着了,就算是在前清时期的皇宫里,这么大一颗也属于稀世珍宝了,你如果想卖的话我可做不了主。”

门口有人正在这时走进来,人未到声先到,甜脆悦耳:“什么大物件儿连刘先生都做不了主了?”大查柜闻听忙站起身道:“二姑娘怎么有空到北方来?”

第056章 绿肥红瘦,老贼结局

李虎丘闻声回首,循声望去,一抹绿肥红瘦翩然而来。绿的是羽绒服,红的冬暖裤和北方寒冬里水乡女子的姣妍清丽。她就是二姑娘。看起来比李虎丘大上三五岁的样子。笑靥如花走进来。

二姑娘冲大查柜一摆手道:“您快坐着说吧,这不冬天了吗?哈城办冰雕节,想去凑个热闹,我姐让我顺便给你带点老家的东西,她还说北方大区的几位老钱塘太辛苦,让我代她慰问一下。”刘大查柜忙道:“哟,这说的是哪里话来,我们这几根老骨头本来都是封建糟粕,敲碎了喂狗都没人要的,如果不是老板垂顾,哪里有今天的风光。”

二姑娘笑说大查柜太自谦,又说东西都让人送他住处了,免得他辛苦一天还得往回拎。大查柜感激二姑娘体贴连连称谢。二姑娘来到李虎丘跟前,道:“小孩,你想卖这颗珠子?”

说话的功夫她已拿起珠子观瞧。李虎丘摇头道:“不卖,就是打听一下这东西的价值。”二姑娘将珠子托在手里道:“直径六点二厘米,通体淡金泛绿,这样的东珠据我所知只有一颗,雍正帝曾赐给甘凉王苏尔济特一颗这样的珠子,后来苏尔济特死后,那颗珠子也一起被陪葬,应该就是你这颗珠子。”

李虎丘收了支票,起身就要告辞,伸手要珠子,二姑娘却一缩手不肯把珠子还给他。说道:“你这珠子来路不正,如果想卖,多半会让人狠狠杀价,这一行里只有我们敢收还能给你一个公道价。”李虎丘道:“我自己留着玩的,不卖!”二姑娘手一晃,珠子已消失不见,她有些小得意说道:“不卖你为何要拿给刘先生看价钱?分明是想卖怕吃亏,想着拿走以后货比三家,再跟你说一遍,你这东西来路不正,这一行里有实力收你这东西的多半不敢收,敢收的肯定会狠狠杀你的价,只有我们价格给的准还敢收你的东西。”

李虎丘忽然逼近二姑娘,把她吓了一跳刚要问你想干什么,李虎丘已经后撤一步,笑道:“真缺钱了我会考虑把这珠子卖给你的,不过暂时我还没这个打算,多谢你的热心,拜拜了您那。”

二姑娘在身后喊你的珠子不要啦?李虎丘回头一笑,“你喜欢就送给你好了。”二姑娘正要说不要,却忽然发现自己藏在怀里的珠子已经不见。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的一瞬间已经被李虎丘把珠子掏走了。二姑娘气的一跺脚,叫道:“这小鬼好奸猾,不过你就是拿着这个珠子走遍全华夏,最终也得蹬我们福德的门。”

李虎丘拿到钱,径直寻到大鼎子家。敲开门,一五十多岁清瘦妇人出来问他找谁。脸上果然有几道刀疤。李虎丘直言是大鼎子朋友,受人之托特意来送钱。并且把大鼎子的嘱咐相告,并不多做停留告辞离去。

出门没多远,一处较僻静所在,李虎丘忽然转身对身后说道:“出来吧,跟了一天了,现在可放心了?”黎亚荣那张老脸难得面皮微红,一拐弯从胡同里闪出来。想解释两句,李虎丘抢着道:“你给我东珠不就是希望我能得了好处就不再贪图你给儿子留的东西吗?东西我也收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不过你这老家伙可够不地道的,给我一件东西还是个大有来历的玩意儿,烫手的山芋根本出不了手。”黎亚荣尴尬的一笑,惭愧的说道:“我黎亚荣脏心烂肺子,虎丘老弟你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刚才你给他们送钱我都看到了,过去我不相信这世界上有好人,至少咱们这个圈子里,我认为没有好人,但现在我明白,我错了,虎丘老弟你是个好人。”

李虎丘一摆手道:“得得得,别骂人成不成?咱们这个圈子里好人什么意思你不明白?我可没那个爱好。”

通常情况下,盗贼是个男人的圈子,少年盗贼们最初学艺的时候同吃同住,相互间亲昵时光较多,关系特别的人相互间的称呼就是好人。所以,跟女孩子说某人是好人时拒绝的意思正相反,盗贼们相互间说对方好人的意思却有求结对的意思。

黎亚荣尴尬一笑。李虎丘道:“忙活了一天,昨晚上也没睡好,我先寻摸个地方睡觉去,明天你儿子婚礼结束以后我就回哈城,你呢?你怎么打算的?”黎亚荣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之意,道:“想看的都看过了,明天亲眼看着儿子结婚,我也就知足了,这辈子造孽太多,能弥补多少就弥补多少吧。”

次日晚,发往哈城的列车上。

李虎丘闭目养神,内心中忧愤难平。黎亚荣自首了,明知道以他罪行即便自首也有死无生,他依然做了这样的选择。又一个大贼结束了他的时代。少年贼王由此想到自己,他的时代还没来得及开始就已经结束了。跟黎亚荣一样他的选择也不多,李援朝救张曼丽的条件就是他必须给李书记当儿子去,不管他有多么想往自由自在的生活。想到这些他又担忧起张曼丽来。曼丽姐的案子这几天进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