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二哥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卫善也不觉得害羞, 把那一张薄薄的撒金笺儿叠起来塞到信封里, 紫藤叶子已经寄过了, 手边也没有旁的花草, 干脆不往信封里塞东西了, 就这么寄了出去。
秦昭直到打进京城的那一年都没有正妃, 谢家九姑娘一直待字闺中,就算他打进了宫城要立皇后,那也不会再娶谢九, 哪有新帝还奉旧帝的旨意,何况秦昭还是打着“清君侧”旗号打进的皇城。
卫善上辈子自顾不暇,可依旧替谢家阿九可惜过, 美貌自不必说, 还有十分才情,传言比当年的袁妙之也不差什么, 秦昱把她赐给秦昭, 确是抱着要和缓两边局势的心。
秦昭不曾理会, 去颁布旨意的太监就好端端回来了, 可晋王何时迎娶一个字儿也没有, 若是秦昱无事,还好好的当皇帝, 谢九就算活着,要么一辈子呆在家中, 要么就出家去。
等到秦昭夺下皇城, 再扫平秦昱残余势力,总是要立中宫封皇后的,他到底娶了谁当皇后,卫善也不可能知道了。
卫善在心里又想一回,觉得自己也不算鲁莽,她原来不记得秦昭待她这样好,可现在她是知道的,住在青州行宫里,更想起许多旧事来,小时候的不论,眼前就数不过来。
芙蓉池里放百盏荷花灯,合欢树上挂双面乞愿牌,快船送来的九层乞巧楼,还有青州夜幕里一夜未断的烟火,都是二哥给她的。
旁的那些更不必说,只要她开口,他就没有不应的,两辈子都没挑过夫婿的卫善,觉得秦昭正合适,就算往后他还会有侧妃,她也绝不会嫉妒,会像姑姑那样替他打理后院,教导孩子。
二哥绝不会跟姑父一样,被杨云翘的那些小巧糊了眼,两人既无话不谈,往后也是一样的,不论什么事都摆开来说,就是他真有了倾心所爱的人,也尽可以告诉她。
卫善自觉这信写得诚心诚意,处处都没有不妥的地方,写完了信便把又取出碧微给她绣的象牙小扇子,知道她在宫里已经过得好起来,翘着嘴角笑一笑。
原来给自己送礼,还得拆下耳坠子上的宝石作扇坠儿,如今她却能开口配个象牙扇框,卫善心里高兴,碧微上辈子就想跟大哥在一起,而她想要卫家安安稳稳,从没想过自己的姻缘,既然眼前就有一个,怎么也得问上一问。
卫善的信到七月末才寄到秦昭手里,水军驻扎已有八万,就在清江大营里,此处虽不短少米粮,也开了连片的农田。
四处乱起打仗打了二十多年,原来的田地多有荒弃的,太平了没多久,产粮量不能同吴江相比,这些官府田地和没官田地都一起开耕,清江的官员还在废寺田地绝户田都收归回来,连种几年,今岁的收成比去年还更好。
此时刚过七月,农人一刻也不得闲,割黍稷拾棉花摔稻子打粮食,先把粮食屯积起来,不论何方要用兵,军粮总是不能少的。
秦昭并未设下官邸,就住在清江大营里,与军士同吃同住,除了操练水军,督造战船之外,偶尔也往田间去,问一问收了多少粮食,有兴致的时候也听听袁含之写的田园新诗。
他自下过一回田,就再也不写山水诗了,年轻力壮竟还比不上老农,竹扁担磨得肩头出血,倒也一声未吭,等再见到战船铠甲,就知果然是纸上得来,话说得太清浅。
清江离吴江水路陆路都有诸多关卡,江宁王比大夏末帝肯干得多,江南一地本就不缺米粮,又重用了厉振南,牢牢守住归州关口,倾全吴江的财力建战船练兵丁,光是归州一地就驻扎两万多人,以城墙为依托,守得铁桶一般。
大夏自有细作混在商船中过来,大业也有人混过去,陆陆续续送出军报,这日才回营就接到信,秦昭还当是送来的军报,拿在手里一看是善儿的字,嘴角就翘了起来,跟着又想起那只粘在善儿窗外的摩诃罗娃娃。
若不是王七隐在树上看见,还不知道魏人杰会打起善儿的主意来,秦昭有些意味难明,想起母亲说的那句话来,等善儿大了,自然会把花送给别人,也自然有别人会送娃娃给她。
原来不过是戏言,而今戏言也有成真的一天。魏人杰粗枝大叶,怎么能让善儿事事无忧,魏家人也实在太不讲究,善儿是金尊玉贵长大的姑娘,往后叫日子得比如今过得更顺心才是,怎么能叫她替别人操心。
秦昭心里笃定小妹是绝不会喜欢魏人杰的,她既没喜欢上秦显,也就不会喜欢魏人杰,可又仿佛精心守护了许多年的宝物被人觊觎,小妹这样天真可爱,难免叫人喜欢,分明知道魏人杰没错,却也忍不住要迁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