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是昏君(1 / 2)

无纠 长生千叶 11374 字 17天前

嬴豫将自己的衣领子慢慢系上, 好像没看见凫须那鄙夷的目光似的, 动作优雅而又慢条斯理, 说:“孤也想早点回江国去, 若是无事, 孤还要赶着去斗家, 今儿就在斗家过夜了。”

凫须虽然神色非常鄙夷, 但是眼珠子转了好几圈,说:“还是小人跟着江公罢。”

嬴豫冷笑一声,知道凫须这个人, 油嘴滑舌不说,而且疑心病还非常重,嬴豫没有说话, 便直接往外走去, 凫须赶紧招了手,让几个士兵跟着嬴豫, 一起走出了驿官, 好像是监/视似的。

斗家正在忙碌, 今日彭仲爽亲自过来了一趟, 说是明日楚王会过来探访, 因此斗家如今十分忙碌,正忙碌着打扫庭院, 不能冲撞了楚王。

嬴豫到了斗家的时候,斗家的侍从正在门口打扫, 忙碌的都没看见嬴豫。

嬴豫站在门口, 对那侍从说:“斗廉在府上么?”

那侍从看了一眼嬴豫,嬴豫实在太年轻了,不到二十岁的模样,笑眯眯,一脸风/流劲儿,而斗廉恨不得比他大一轮,为人又是持重忠厚,和嬴豫这种人完全不搭界,因此那侍从看了看他,满脸狐疑,不知道要不要通传,毕竟每日来斗家上/门献殷勤的人不在少数,侍从将嬴豫也当成了献殷勤的人了。

就在这个时候,正好斗廉从里面走出来,他似乎是要和侍从说什么话,嘱咐一下明日的事情,不要怠慢了王上。

结果斗廉一走出来,顿时傻眼了,连忙拱手说:“江公怎么来了,快请入内。”

凫须站在后面装作一脸恭敬本分,看到斗廉给嬴豫作礼,顿时心中不屑,觉得他俩真的是那层关系,眼神特别的鄙夷,不过没敢明面上看,只能低着头用余光看。

嬴豫和斗廉客套了一下,就走进了斗家,斗廉引着他去正厅,嬴豫笑着说:“嬴豫今日就是来找斗射师的,去正厅恐惊扰了国老和莫敖,不如去斗射师房/中?”

斗廉一听,吓了一跳,有些发懵,看着嬴豫猛地就想起了那日的梦境,顿时脸上有些尴尬,不太好意思,实在没办法张口。

只是嬴豫一脸坦然,也没什么尴尬和不好意思,斗廉可能觉得自己想多了。

嬴豫笑着说:“怎么?难道嬴豫不能与斗射师把酒言欢了?”

斗廉赶紧说:“可以,当然可以,只是……只是斗廉的房舍实在简陋,恐冲撞了江公。”

嬴豫暧昧一笑,说:“清净就行。”

斗廉没听懂,不过这话其实也不是说给斗廉听得,而是说给凫须听得,凫须听懂了,顿时又鄙夷的看了一眼嬴豫,觉得让嬴豫去搭讪芈公主嬴豫不去,非要来搭讪斗廉,原来江国国君是这么一个下/贱的人。

斗廉赶紧引着嬴豫往自己的房舍走,然后吩咐从者去弄一些酒菜来,摆在房舍中。

进了房舍,斗廉请嬴豫坐下来,跟着嬴豫一起来的士兵都在房舍外面守着,凫须却自己跟了进来,站在一边儿,看起来虽然是恭敬的伺候着,其实则是监/视着。

嬴豫和斗廉都坐下来,酒菜很快摆上来,嬴豫亲手给斗廉倒上酒,斗廉有些受宠若惊,赶紧端起酒杯,说:“江公,斗廉敬您一杯!”

嬴豫也端起酒杯来,回敬了一杯,两个人顿时就喝了起来,一杯一杯的敬酒,嬴豫是千杯不倒的体质,斗廉酒量也凑合,因此一时间还醉不得,两个你一杯我一杯,站在后面的凫须已经看的不耐烦了。

嬴豫这个时候眯了眯眼睛,他本是千杯不倒,却装作有些喝醉,手腕一抖,直接将酒水洒在了自己身上。

斗廉一见,连忙说:“江公的衣裳脏了,斗廉这里有些衣裳,若是江公不嫌弃,先换上斗廉的衣裳罢。”

斗廉手忙脚乱的就要站起来,哪知道这个时候嬴豫突然伸手,一把拉住了斗廉,随即就听到“嘭!”一声,嬴豫突然发难,斗廉不是反应不过来,而是因为他一方面没想到,另外一方面也是不敢对江公无礼,因此一下就被嬴豫压在了地上。

斗廉吃了一惊,眼看着嬴豫的嘴唇压了下来……

凫须在一边看着,脸上终于露/出了厌恶恶心的表情,鄙夷的看着那两个人,嬴豫将斗廉压在地上,嘴唇挨过去,从斗廉的脸侧刷过去,轻轻蹭着斗廉的耳/垂,斗廉一瞬间都懵了,僵硬着竟然不知做什么好。

斗廉连忙说:“江公,您饮醉了。”

嬴豫笑着说:“是呢,还要劳烦斗射师照顾嬴豫。”

凫须更是鄙夷的要死,嬴豫顺势就说:“凫须,你先出去。”

凫须不想出去,毕竟他还要监/视嬴豫,不过他迟疑的时候,嬴豫已经低头,突然吻住了斗廉的嘴唇。

斗廉吓得要死,但是那温柔的触觉,又似曾相识,那日被自己狠狠的掠夺,不停的呜咽哭泣,一回想起这些,斗廉心中顿时升起一股躁动,感觉自己真的有点喝多了。

斗廉猛地一把搂住嬴豫,“嘭!”一下翻身,竟然反客为主将嬴豫按在地上,嬴豫愣了一下,然后笑眯眯的伸起胳膊,配合的勾住了斗廉的后背。

这下好了,凫须终于看不下去了,恶心的直接退出了房舍,嬴豫被吻的气喘吁吁,还说:“凫须你先回驿馆罢,孤今日在斗府夜宿了。”

凫须应了一声,退了出去,不过并没有立刻走开,而是扒着房门的缝隙往里看,似乎在确定。

嬴豫眯着眼睛,用余光注视着走出去的凫须,听到关门的声音,并没有推开斗廉,斗廉不知情况,他喝了些酒,脑子里热/乎/乎的,还用吃/人的目光注视着嬴豫。

就在斗廉的目光深沉,想要低下头来掠夺的时候,嬴豫突然靠近斗廉的耳朵,似乎在亲/昵,其实在低声说话。

嬴豫低声说:“斗射师,嬴豫有不情之请,还请斗射师一定帮忙否则我江国就要灭国了。”

斗廉还在喘粗气,突然听到嬴豫低声说话,一瞬间竟然清/醒了,就听嬴豫又低声说:“方才出去的那个从者,乃是晋侯派来嬴豫身边的细作。”

斗廉好像明白了什么,顿时更是尴尬不已,生着胡茬子的老脸都红了,因为方才嬴豫是装样子,而自己竟然是真的投入,那模样也不知被嬴豫看出来没有,斗廉瞬间觉得自己的脸都没地方放了。

斗廉赶紧想要松开嬴豫,嬴豫却搂着他,低声说:“嘘……他还没走。”

斗廉立刻就不动了,保持着压着嬴豫的动作,两个人动作实在暧昧的不行,直接趴在地上,上面还能用手臂撑起来,下面就有些不妙了,斗廉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喝多酒的缘故,竟然渐渐的要尴尬起来。

斗廉连忙深吸两口气,可偏生嬴豫轻柔的呼吸就洒在他耳边,脸颊边,仿佛与自己的呼吸胶着在了一起,勾连着,能感觉到嬴豫呼吸中的甘甜,那是隐隐绰绰的酒香,更醉人了……

两个人僵持了好一阵,嬴豫突然睁大眼睛,有些惊讶的瞄了一眼斗廉,斗廉活了三十多年,这辈子没这么尴尬过,顿时脸色有些僵硬,真不好意思迎上嬴豫那惊愕的神色。

这个时候就听到“沙沙”的声音,外面的凫须似乎终于偷/窥完了,转身离开了房舍,还将兵马也带走了,走的时候仍然一脸的鄙夷,似乎十分不屑。

凫须一走,嬴豫这才松了口气,斗廉赶紧蹦起来,想要掩饰自己的尴尬。

嬴豫也站了起来,他衣裳上还有些酒渍,洒了不少,斗廉赶紧给他找了一件干净衣裳,请嬴豫去里面内室换上。

嬴豫谢过斗廉,这才进去换衣裳,将湿掉的脱/下来,换上了斗廉的衣裳。

因为嬴豫身材并不高大,穿上斗廉的衣裳有些奇怪,稍显夸大,也有些邋遢,但是竟然说不出来的性/感,斗廉看着,老脸又是一红。

嬴豫笑着说:“多谢斗射师的衣裳。”

斗廉忙摇头,这个时候嬴豫走过来,笑了笑,说:“斗射师……没事儿罢?”

斗廉被他这么一说,刚退下烧汤的老脸又红了,感觉自己跟个老不休似的,真是太没脸见人了。

哪知道就听嬴豫说:“嬴豫可以帮斗射师。”

斗廉吓了一跳,嬴豫又说:“就当是谢过斗射师。”

他说着走过来,斗廉慌忙摆手说:“不必不必,江公您……您坐罢。”

嬴豫见斗廉一脸正派,便笑眯眯的坐下来,说:“那斗射师先请便?”

斗廉尴尬的赶紧逃进内室,本想冷静一下就好了,哪知道一进去,就看到嬴豫方才换下来的那件衣裳,放在一边,上面还有一片深色的酒渍,斗廉盯着那件衣裳,眼神都是有些深沉……

嬴豫见斗廉半天没出来,不知什么情况,就起身往里走,刚到内室门口,便看到斗廉拿着自己的衣裳,斗廉还没完/事儿,还被衣裳的主人看到了全过程,顿时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斗廉感觉自就要“晚节不保”。

嬴豫脸上也是难得一红,赶紧调头走了出去。

之后两个人都有些沉默,斗廉觉得,难得不是自己一个人尴尬了,也不知是好是坏。

斗廉询问了一下嬴豫具体情况,嬴豫连忙说:“嬴豫知道明日楚王要亲访斗家,因此想请斗射师帮忙,私下求见楚王,这事儿不能让晋国的细作知道。”

斗廉觉得,这个肯定没有问题,明日等着楚王来了,让嬴豫偷偷过去求见楚王就可以了,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难就难在……嬴豫今日要在这里夜宿,而且为了障眼,嬴豫让凫须以为自己是来勾引斗廉的,因此肯定要和斗廉同/房夜宿,这样一来,可真是够尴尬的,尤其是之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斗廉赶紧说:“这……时辰不早了,江公请入内下榻罢,斗廉守在外室。”

嬴豫笑了笑,说:“这本是斗射师您的房舍,嬴豫在内休息,斗射师则在外守夜,实在不成体统,再者说了,万一那细作又回来查看,岂不是露了马脚,还请斗射师一并入内歇息罢。”

斗廉不敢,其实不是怕嬴豫,而是怕自己做什么混账事情,嬴豫则是笑着说:“难不成,斗射师还怕嬴豫吃了您么?”

斗廉一听,莫名有些老脸发红,赶紧作礼请嬴豫进内室,自己也进了内室。

两个人和衣躺在榻上,斗廉灭了灯火,气氛暧昧到了极点,斗廉前半夜基本没睡,因为睡不着,后半夜酒劲儿来了,实在太困,也就闭上眼睛睡了。

第二天一早,斗家的人就忙碌了起来,因为今日楚王要来亲访,那是多大的荣耀,虽然斗家经常接受这样的荣耀,不过仍然不敢怠慢,外面人来人往的声音越来越大,斗廉就给吵醒了。

斗廉本是军人,因此十分机警,很快睁开了眼睛,结果吓了一跳,就看到自己怀中有人,嬴豫还在睡,趴在自己怀里伸手搂着自己的腰,俨然一副乖/巧的样子。

而且嬴豫睡觉和吴纠一样,没什么安全感,喜欢蜷缩着,就静静搂着斗廉,不只是搂着他,还抓着斗廉的带扣,斗廉感觉自己一动,可能衣裳要开……

嬴豫睡得很熟,可能是因为最近都很焦虑的缘故,他眼底有些乌青,靠在斗廉怀中,却无比的放松,露/出一些孩子气的青涩来。

斗廉看着这样一幕,突然才想起来,原来这位看起来风/流倜傥,运筹帷幄的江公,还没有到二十岁……

吴纠和齐侯今日要去斗家亲访,因此早上很早就醒了,因为已经入冬了,虽然楚地并不是很冷,但是天色亮的晚了,古人日落而息,日出而作,这给了吴纠一个理直气壮的懒床理由。

吴纠早上懒在被窝里,齐侯眼看时辰不早了,虽然现在日出晚,但是时辰可不晚,因此再不起来,就误了亲访的时辰,让斗家人在门口等着,实在不太好看。

齐侯勤勤恳恳的叫醒着吴纠,哪知道吴纠一勾,将齐侯直接勾在榻上,两手一抄,紧紧抱在怀中,使劲的蹭着,嘴里嘟囔说:“唔……大白你掉毛儿了么?怎么不软/绵绵的了?这样会斑秃的。”

齐侯顿时脸色青的不行,自己是小白,二哥将他认成了大白那只蠢狗。

吴纠醒过来的时候还十分迷茫,揉/着自己的眼睛,说:“什么时辰了?”

齐侯说:“再不洗漱就晚了的时辰。”

吴纠一听,吓了一跳,赶紧蹦起来洗漱,还说:“你怎么不叫我。”

齐侯揉了揉自己的额角,齐侯何止是叫了吴纠,还被当成大白撸了毛儿呢!

吴纠和齐侯匆匆从王宫出来,赶紧去了斗家,斗家的人已经在外等候了,国老斗伯比,还有斗伯比的夫人郧国长国女,莫敖斗祁,射师斗廉,全都站在门口等候迎接。

吴纠和齐侯下了车,斗家众人连忙下拜,吴纠将人一一扶起,笑着说:“诸位何必如此多礼?”

斗伯比说:“王上,请。”

吴纠第一个走入斗家,众人也跟在后面,斗伯比将吴纠请到前厅坐下来,斗家的人赶紧奉茶,众人这才纷纷落座。

吴纠呷了口茶,将茶杯“嘎达”一声放在案子上,这才笑眯眯的说:“想必各位也知道寡人这次的来意,一方面是因为之前学堂的事情,斗家出力不少,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私卒的问题。”

他这么明摆着挑出来,斗伯比斗祁和斗廉都看着吴纠,吴纠笑了一声,说:“最近有很多流言蜚语,说是寡人想要明抢私卒,不知诸位听说了没有。”

斗伯比没说话,斗祁因为是宗主,理应应答,看了一眼斗伯比,这才拱手说:“市井流言,不能相信,请王上放心。”

吴纠笑了笑,说:“也并非全都不能相信,寡人的确有削掉私卒的想法。”

他这么一说,斗家的众人有些吃惊,不是吃惊吴纠要削私卒,而是吃惊吴纠这么直白的说出来。

吴纠又说:“寡人知道,削掉私卒是难为了大家,毕竟这些私卒是合法的,也是各家用血汗钱自己一点一点累积起来的,而且斗家的私卒,为我楚国做了不少贡献,打了不少胜仗,但是……想必各位也清楚,斗家除了诸位这些忠心耿耿的人,也有浑水摸鱼的人,旁的宗族,浑水摸鱼的人就更是多不计其数,实在令寡人忧心。”

斗伯比仍然没说话,斗祁则是拱手说:“王上,私卒一时,在座诸位其实已经讨论过,都能明白王上的苦心,前些日子在演兵上,令尹捐献彭氏私卒,斗祁身为莫敖,本该也跟随令尹脚步,捐献私卒,只是……如同王上所言,斗家人多势力庞杂,斗祁惭愧,虽然身为斗氏宗主,但是并无挽天之力,恐怕若是将私卒上捐,可能会引起斗氏的不满,反而连累了王上的社/稷。”

吴纠点了点头,说:“莫敖忠心耿耿,寡人心中知晓。”

斗祁又说:“市井流言斗祁也听了不少,但是自从王上登基这些年,斗祁也是明白王上为人的,绝不会相信那些挑/拨离间。”

吴纠笑着说:“难得莫敖有这份心思。”

斗祁拱手说:“斗氏力挺王上削私卒,只是这个步调,恐怕不能太快,如今有贼子挑/拨离间,企图离间我们楚国朝/廷,恐怕王上还是要以安抚为主。”

斗祁和吴纠想到一块去了,这不是,吴纠就来安抚斗家了,今日来安抚斗家,明日去安抚屈家,这样一来,那些市井流言不攻自破,吴纠就是打的这个算盘。

斗伯比已经退隐,因此不好开口,斗祁深明大/义,能看明白情势,斗廉又忠心耿耿,吴纠倒还真是庆幸的。

众人谈完这件事情,已经中午了,斗祁准备了宴席,请吴纠和齐侯留下来用膳。

这个时候斗廉却拱手说:“王上,斗廉有几句话,想要私下说与王上。”

吴纠有些吃惊,斗廉为人忠厚老实,竟然有话私下要和自己谈,吴纠倒是有些好奇。

斗廉请吴纠和齐侯到内院,自己的房舍,恭敬的推开门,请两个人进来。

吴纠和齐侯一走进去,就发现房舍中竟然还有人,便是江公嬴豫了!

吴纠目光是很敏锐的,上下一转,就发现嬴豫有点奇怪,并不是神色的奇怪,而是着装奇怪。

他的衣裳比较大,看起来稍微违和,这么宽大的衣袍,吴纠一眼看出来是斗廉的,竟然有一种“男友衬衫”的错觉。

再有就是,衣袍宽大,领口也大,虽然领子不低,但是太松散,遮不住嬴豫的脖颈,那脖颈上竟然有极快看起来十分激烈热情的吻痕。

吴纠顿时挑了挑眉,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吴纠的目光赤/裸裸的,盯着嬴豫一僵,连忙低头去看,顿时有些不好意思,齐侯连忙咳嗽了一声,吴纠这才收回目光来,笑着说:“斗射师这是金屋藏娇么?”

斗廉和嬴豫可不知什么事金屋藏娇,而且两个人有重要的事情禀报吴纠。

就见嬴豫突然一下跪在地上,竟然行了如此大礼。

吴纠吓了一跳,说:“江公这是做什么?为何行如此大礼?”

江国想要附庸楚国,那也不必行如此大礼,毕竟江公是有爵位在身的。

但是嬴豫跪在地上就不起来了,说:“楚王请救一救我江国子民,嬴豫感激不尽!”

吴纠惊讶的说:“江公请起罢,若是寡人能帮的上忙的,寡人一定会帮。”

吴纠还以为是洪水的事情,因为江国如今面/临的最大的灾/祸只有洪水灾/祸。

然而吴纠想岔了,因为哪个国/家面/临的最大灾/祸都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江国虽然是弱国,周边大国环绕,国内又有洪水,夹缝生存不宜,但是也算是安居乐意,自从嬴豫继位以来,国内百/姓都过得很好,也没有什么乱政的现象出现。

然而就在不久之前,曲沃公在吴纠的帮助之下,荣生了晋侯,一下变成了名正言顺的晋国主人,被周天子所承认,于是晋侯就演了一出标准的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戏法。

晋侯诡诸觉得,晋国在北方非常强大,不亚于南方的楚国,因此想要和楚国一较高低,而且也不服气东方的齐国,想要接替齐国霸主的地位。

霸主的地位如何展现,那便是会盟了。

当年齐侯召开/会盟的时候,有国/家参加,还被选为盟主,这样一来霸主地位就被奠定了,晋侯也想学这个办法。

但是晋侯一点儿也不清楚自己的定位,竟然传召其他国君来会盟,以盟主身份自居,这样一来,就算是小国/家,也不愿意被晋侯传召,传召这个词儿,明明是天子召见诸侯才用的,虽然诸侯之间也有爵位等级之分,不过晋侯是个侯爵,还有那么多公爵在呢,晋侯无论尊卑,一起传召,谁能卖给他面子?

晋侯的会盟,吴纠第一个带头拒绝,因此最后结果就是一个会盟国/家都没有,晋侯搭了祭坛,结果空空如也,到了会盟那日,行辕都是空的,只有晋国一个国/家。

这样一来,晋侯怀恨在心,觉得是吴纠不卖自己面子,以前自己没有名分,如今自己是晋侯了,吴纠还不卖自己面子,实在忍无可忍。

晋国第一个找到了楚国旁边的黄国,黄国也是嬴姓诸侯,乃是东面进出楚国的门户之一,地理位置非常独到,在周边算是富饶的国/家。

晋国打算让黄国配合自己,给楚国一些颜色看看,黄国国君怕事儿,根本不敢招惹楚国,因此就举荐了江国国君嬴豫。

说嬴豫百般好,手段狠辣,脑筋也够,计谋不错,让江国国君去楚国朝拜,其实是做细作,偷取楚国文书,这样便好了。

黄国国君还给晋侯出主意,说是可以让嬴豫带着自己那个嫁不出去的妹妹作掩护,到楚国去,这样一来,江国带了女眷,楚国也要出女眷才行,便能让嬴豫勾搭上芈公主。

芈公主深得吴纠的喜爱,到时候把芈公主迷的神魂颠倒,让芈公主给他偷文书,根本没有问题。

晋侯就信了,完全不觉得黄国是害怕在推卸,便派了自己的亲信凫须,去江国,下诏令让江国国君去做细作。

嬴豫好歹是个子爵,虽然比侯爵低了两等,但是也是诸侯,晋侯下诏令,是有多大的脸面,嬴豫自然不服气,不听晋侯的诏令。

晋侯暴怒如雷,下令要打江国,只是江国与晋国隔着千山万水,若是晋国真的来打江国,那么楚国说不定会援助江国,到时候得不偿失。

因此诡诸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威胁嬴豫,若是嬴豫不去做这个细作,那么就将淮水挖开,淹了整个江国。

江国本就年年都有水患,晋侯勾结了黄国,黄国国君怕事儿,立刻就将地盘自借给了诡诸,让他们挖河床,如果嬴豫不听话,诡诸就要在黄国地界上开始动土,放水淹了江国。

嬴豫本想要和晋国顽抗到底的,但是若是他们真的挖了河床,到时候淮水灌城,别说是其他地方了,就算是都城凤凰台,也不会一定能幸免。

江国那么多百/姓,嬴豫上台之后刚刚安居乐业,如今又要面/临灭/顶/之/灾,嬴豫没有办法,最后还是妥协了,晋侯派凫须做监工,一直监/视着嬴豫的动向,便来到了楚国。

嬴豫跪在地上不起来,说:“嬴豫被/逼无奈,并没有唐突楚王的意思,况且嬴豫心中也明白,晋侯贪得无厌,就算嬴豫帮助他盗得了楚国的机/密,晋侯还是会再次威胁我江国,嬴豫也是明白人,因此特意拜托斗射师,求见楚王,请楚王为我江国做主!”

吴纠听了这事儿,皱了皱眉,原来晋国又开始不安生,不光只是传召楚国去开盟会,还要偷东西,简直是光彩啊。

嬴豫又说:“晋侯派凫须监/视嬴豫,日前在接风酒宴上,凫须威胁嬴豫,还被公子重耳身边的小童介子推听到了,因此凫须想要对介子推下杀手,学堂投毒的事情,便是凫须做的。”

他这样一说,吴纠顿时就怒了,学堂投毒,小子推没有中毒,中毒的反而是其他人,小重耳中毒最深,险些给烧死了,其他各个国/家的豪绅贵/族子弟也都中了毒,都是一帮孩子,吴纠还在想是谁下这样的毒/手,竟然连孩子都不放过。

如今一听,气怒非常,“嘭!”的拍了一下桌案,说:“岂有此理!”

嬴豫说:“凫须没有除掉介子推,恐怕介子推会道出他的身份,因此还准备下毒/手,请楚王防范于未然,还有,昨日传出楚王想要明抢私卒的消息,也是凫须做的。”

吴纠和齐侯一听,原来那耗子竟然就是凫须,不只是给学堂投毒,对孩子们下毒/手,和传舆/论的,竟然也是同一只耗子。

嬴豫说:“晋国贪得无厌,凫须进入楚国之后,发现楚国强大,只是盗取一两个文书根本无法撼动楚国的地位,因此才想到了私卒的事情,凫须知道,楚王有/意削掉私卒,集中王/权兵力,因此想要挑/拨各个宗家,分崩楚国朝/廷内部的势力,还让嬴豫来说服斗家,只要斗家肯与楚王对/着/干,那么凫须就会前往晋国送信,请晋侯发兵,与斗氏里应外合,灭掉楚国。”

吴纠听他这么说,突然哈哈笑了一声,不气恼了,反而有些愉快,说:“晋侯好大的口气,想要灭掉我楚国,就凭这些斤两?”

齐侯也笑着说:“看来晋侯最近实在太得意了,他都忘了谁是他的再造父母了。”

嬴豫仍然跪在地上,说:“请楚王救一救我江国,如今晋侯的人就在黄国,若是嬴豫这边稍有差池,他们就会挖河床,往江国泄/洪,嬴豫死不足惜,请楚王可怜我江国的百/姓,嬴豫感激不尽!”

嬴豫说着,快速拜下,竟然给吴纠叩首。

斗廉吓了一大跳,吴纠则是稳稳当当的坐着,说:“江公今日能来,说明江公是个拎得清,看的明白的人,只要江公所言属实,那么寡人的确有办法帮助你们江国。”

嬴豫一听,连忙叩首,说:“嬴豫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欺瞒楚王,若是楚王肯救我江国百/姓,嬴豫愿意率领江国归顺楚王!”

吴纠笑眯眯的说:“江公放心好了,这还不容易么?晋侯不过派了一个跳梁小丑,寡人还不把他放在眼中,你且回去,先这样做……”

吴纠对嬴豫说了几句话,嬴豫连连点头,一点儿也不怀疑,拱手说:“是。”

吴纠说:“行了,以免那个跳梁小丑起疑心,你先回去罢,一切按照计划行/事,寡人不只能帮你江国,还能狠狠出口恶气。”

嬴豫再拜一次,然后就退出了房舍,快速离开了斗家,准备回驿馆去,按照吴纠所说的行/事。

吴纠这回有事儿干了,也不需要让蒍吕臣去查学堂的事情了,也不需要让彭仲爽去查流言蜚语的事情了,只需要静等着将这个浑水摸鱼的凫须抓出来便好。

齐侯笑着说:“看二哥这模样,又要整人了?”

吴纠笑眯眯的说:“送到眼前来让寡人消遣,寡人不好好顽顽,怎么对的起他一片苦心呢?”

齐侯说:“说的是这个道理,只是……黄国那边该当如何是好?晋侯联合和黄国,凫须一旦被抓,肯定会惊动黄国,万一晋侯真的放水淹城,那么多百/姓该当如何?”

吴纠眯了眯眼睛,说:“想放水?那也要看看他们能不能放水。”

吴纠这一趟来斗家,真是来的值了,用了午膳之后,又秘密召见了斗家的各位。

吴纠说:“如今晋国欺人太甚,我楚国若是能保住江国,就是给晋国一次好看。”

众人点了点头,自然觉得是这个道理,吴纠又说:“各位可有良策?”

斗祁想了想,说:“当务之急,乃是保住江国百/姓,斗祁以为,请王上秘密出兵,黄国就在我楚国东北面,而且与我楚国接壤,兵马过去不需要惊动任何国/家,秘密出兵包围黄国,将黄国控/制起来,确保江国百/姓的安危为上。”

吴纠说:“莫敖说的有道理。”

斗祁又说:“还要抓/住那细作的显形,若是直接拿人,恐怕细作会不认账,还会落得晋国口舌,恐怕他们恶/人先告/状,说我们楚国诬陷他们。”

吴纠笑着说:“是这个道理,抓拿细作的事情,寡人已经想好了,只需要静等两天便好。”

众人商议了一下情况,吴纠立刻让斗祁去秘密调兵,派人暗搓搓包围黄国,让他们无法挖河床。

嬴豫从斗家回了驿官,刚回去,凫须就大摇大摆走过来了,仍然十分嚣张,说:“谈成了么?斗廉同意了么?”

嬴豫穿着斗廉的衣裳回来,和昨日不是一件,又十分宽大,正好放松了凫须的戒心,凫须一面说话,一面鄙夷的看着嬴豫。

嬴豫迎上他鄙夷的目光,笑眯眯的说:“斗家是楚国的顶梁柱,忠心了那么多年,你以为睡一次,斗家就同意和你一起造/反了么?”

嬴豫说的十分直白,凫须又是鄙夷的看着嬴豫,说:“那江公可要加把劲儿,多让斗射师睡你几次了?”

嬴豫幽幽一笑,说:“需要你这个奴/隶多嘴么?孤累了,先去歇息了。”

他说着,走进了房舍,“嘭!”一声带上/门,凫须则是对着门啐了一口,说:“不过是个卖屁/股的,让你顽女人你不顽,偏偏要给男人去顽,还跟我拽上了,到时候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凫须骂完,转头也走了。

接下来几天,嬴豫天天都去斗家,要不然斗廉就来驿馆,总之两个人形容十分亲/密,看起来斗廉已经完全被嬴豫给迷住了,而且神魂颠倒。

吴纠安排了斗廉和嬴豫两个人消磨凫须的戒心,斗廉是比较苦恼的,因为他和嬴豫天天见面,还要睡在一张榻上,每日早上嬴豫都在斗廉怀中醒来,斗廉觉得自己实在太龌蹉,因为总是有些尴尬的反应,也不敢让嬴豫知道。

这样一连好几天,嬴豫又在斗家见到了吴纠,吴纠这次来斗家没有大张旗鼓,只是和齐侯带着小子文来斗家顽耍的,正好见一见嬴豫。

嬴豫见到吴纠,说:“楚王,那凫须的戒心似乎已经快要消除了。”

吴纠笑着说:“寡人觉得也差不多了。”

他说着,从袖口/中拿出一个小布包,看起来像是个锦囊,递给嬴豫,同时又递给嬴豫一个领牌。

嬴豫全都接住,令牌是斗家的领牌,上面写着一个斗字,精/囊里有东西,应该是羊皮,不知写了什么。

吴纠笑眯眯的说:“既然鱼已经喂得够肥了,咱们就将他钓上来,炖了吃罢,若是再喂,恐怕就给喂老了,肉质不够鲜美。”

齐侯听他说起鱼来,也知道是个比喻,然而莫名想到了吴纠做的酸菜鱼,那叫一个馋,想着想着都要流口水了。

嬴豫拿着领牌和锦囊,不知是什么意思,吴纠解释说:“你把这两样东西交给凫须,就说是斗廉交给他的,令牌是斗家的令节,拿着令牌可以晚间出城,畅通无阻,而这个锦囊,则是斗家交给晋侯的信物,羊皮上有字,晋侯一看便知是什么意思。”

嬴豫连忙点头,说:“是!”

吴纠笑眯眯的说:“好了,网抛下了,之后咱们就静等收网罢。”

嬴豫虽然不知锦囊中写的是什么,但是仍然接着,不疑有他,准备带回去给凫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