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说,一边挤到几人之间,硬生生逼开了已经贴的二哥很紧的禁卫。
他这一番动作,让二皇子和那禁卫齐齐一愣。
刘凌虽然心善,但也不是滥好人,随便什么人都为之解围,他会帮忙在二哥发怒之前逼开此人,是因为他记起了他是谁。
刘凌的记忆极好,先离得远看不真切,待离得近了,才发现这个禁卫他居然认识,而且还知道名字。
当年他去参加宫宴,正遇上窦太嫔的生母行刺,他受惊之后是被一个叫“燕六”的禁卫抱回去的,还得了他一个非常精巧的九连环。
那一日国公夫人身死让他深受刺激,愈发肯定了自己要想法子将冷宫里的太妃们都救出去和家人团聚的决心。
所以再见到这燕六,刘凌心中就想起了那一日他是如何闻言和气的安抚自己受惊的心,也就出面管了这档子闲事。
刘祁这边正要发火喊人将他轰出去,见刘凌贴了上来,只能将脾气压下,冷着脸开口:“三弟你来的正好,你看看此人是不是胆大包天,竟堵到门口求皇子办事来了!有这么求人的吗?”
刘凌闻言向燕六看去。
燕六此时也在打量刘凌,刘凌小时候将自己的脸刷的枯黄,又一副瘦弱懦弱的样子,燕六对他的印象还保留在那个才六岁的可怜娃娃身上,乍一见他,没将面前这个面如冠玉、身材颀长的少年和那个小娃娃联系在一起。
但眉目之间还是有些相似的,再听到二皇子喊“三弟”云云,燕六立刻欣喜若狂,连忙一揖到底,苦苦哀求起来:
“二皇子,三皇子,卑职实在是没有法子,才来求两位殿下开恩,求两位殿下行个方便!”
“到底是怎么了,你先起来……”
“老三,知道你心善,可你也别什么事都管,谁知道是不是哪个设下的局!”刘祁一把拉住刘凌,往后面一扯,继而对燕六喝道:
“你别觉得我三弟面浅好讲话就纠缠他,再多说一句,我让廷尉直接带你走!”
可怜燕六堂堂一健硕男儿,委屈地眼泪都要下来了,通红的脸色也一下子转的煞白,周身说不尽的颓然之气。
“二哥,我听听无妨,而且我还曾欠过这位燕将军一个人情。”
刘凌自己心中也是无助的很,自然明白燕六现在的心情。
他从刘祁的身后转出,缓缓搀起了燕六,满脸怀念地说道:“昔年受将军照顾送我回宫,又得了你一个九连环,让我在冷宫的日子没有那么无聊。如今你有什么麻烦,不妨和我说说,也许我帮不上忙,但听听还是成的。”
“三弟!”
刘祁又一次恨铁不成钢地大叫。
燕六却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二十有余的青年,却像是个无助地孩子一般抓住了面前的少年,生怕他反悔似的急忙开口:“是,是,求殿下借您宫中的腰牌一用,让卑职去请一个太医,为李夫人看个病……”
“看病?”
刘凌有些莫名地眨了眨眼。
“是燕将军令尊令堂……”
听到刘凌的话,燕六摇了摇头:“卑职命硬,从小父母双亡,由堂伯堂婶抚养长大,请太医也不是为了出宫治病,而是想请他去中宫救一个人……”
“咦?”
中宫自皇后被废移出之后,先是给大皇子当了一阵子的寝宫,而后就成了空置之所,如今燕六说要请太医去中宫里看一个人,怎能让刘凌不奇怪?
“我劝三弟不要管这麻烦事,他要去救的人,是昨日贵妃召见进宫的京兆尹之妻。昨日袁贵妃遇刺又中毒,那下了毒的热沙京兆尹夫人也用了……”
后面的话,不必刘祁说,刘凌也明白了。
在宫中,即使是同一种毒同一个人中了,也有轻重缓急之分,地位高的总是先得到救治,然后才是地位低的。
袁贵妃中毒,整个太医院所有的太医肯定都过去会诊了,留在太医院里的都是连开方拿药都没有资格的医官,李氏虽然也中了毒,但那时候肯定是所有人都在尽力抢救袁贵妃。
如果袁贵妃当时死了,又或者有了好转,李氏大概就能得到几分照拂,但现在皇帝下令太医院全救治袁贵妃,李氏当然得不到妥善的治疗,只能维持不死罢了。
有多少人原本可以活下来,结果却是被延误病情给耽误的?
这位燕六大概和京兆尹夫人有什么关系,所以冒着极大的危险,也要想法子为她找来太医医治。
他是宫卫,又是御前的禁卫,只能在前朝行走,皇帝头风犯了连朝都没上,他当然见不到皇帝求情,又没有其他法子调动的了太医,也不知是病急乱投医还是死马当活马医,竟找到和宣政殿不远的东宫来寻求帮助。
听到二皇子不停劝阻,燕六心中更是凄凉一片。
他到这里来,本是半分把握都没有的,只是觉得几位皇子年纪都小,也许能动了恻隐之心,帮他一帮,即使都不能帮,他努力过一场,至少日后不会后悔。
但他忽视了,宫中的孩子,是不能用寻常孩童的心智来对比的。他们从小就学会了审时度势,趋吉避凶,权衡利弊,他只不过是最普通的一位羽林郎,宫中一抓一大把的禁卫,有什么好让他们行此“举手之劳”的?
刘凌看着燕六苍白的脸色,再想起魏国公夫人死时他那些充满侠气的言行,心中为之一动,从怀中掏出了属于自己的身份铜牌来。
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却难。
他日他落魄之时,可有人会这样伸出援助之手?
“你拿去试试,如今太医院里乱成一片,不见得有人会去中宫,我也不算什么要紧的人物,能让他们冒这个风险……”
刘凌自嘲地笑了笑。
“不过想来蓬莱殿里更乱,也许有哪位太医不想在蓬莱殿里待着,借着这个机会离开那里也未可知。”
燕六没想到刘凌真的给了他铜牌,不敢置信地盯着那块刻着“东宫光大”的牌子,就像是看着什么天降奇迹似的。
“三……”
刘祁的声音一出,立刻打破了这个法术,燕六的手快似闪电地抓过铜牌,立刻塞入自己怀中,生怕刘凌又反悔了。
也许是觉得自己这个举动对刘凌很不礼貌,他感激涕零地又深施了一礼,“殿下,救人如救火,卑职这就去太医院!等卑职请完了太医,一定将铜牌送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