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师叔先前说过的那道门的,他脑海中一片空白,一边明白林淼说的十分有道理,一边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两股思绪来回拉扯,耳朵里全是嗡嗡作响的蜂鸣。
“应该就是这道门了,我们这便……”
他喃喃说着,有些机械地扭头——
而后,他就看见林淼随地掘了一抔永秽土,随便扯了块加持过符咒的布包好,随后,摸出一块通红的石头来。
谢长寒:“这是什么?”
“路上捡的,形状正好。”她说着,将石头转了个个,露出尖锐的一角,正对自己胸膛。
“……你要做什么?”
“跟你说了信我。”林淼笑了笑,“我赌一把。”
“赌什么?”
“堵林忘川和我说的,都是真的。”林淼说着,将那块石头捅进了自己胸口。
魂魄不会流血,被尖石捅穿也是悄无声息的,林淼将石头拔出之后,她的胸口只剩一个漆黑的洞口。
她脸色苍白地笑了笑,指指身后:“听,响声是不是变了?”
谢长寒哪里还听得见什么响声,林淼胸前的那个洞深深地刺激到了他的神经,有什么尘封已久的画面似乎又要重新跳出来,仿佛回到了他跳下忘川的那一刻。
这个状态不适合逃命,他勉力压制眼前已经开始出现的幻觉,低声问:“你还能走么?”
林淼点点头。
“那就走。”谢长寒说,“等出去,我要你给我个解释。”
你算哪根葱,凭什么让我给个解释?
怕不是我牺牲这么大,你这木头还以为我铁石心肠,抛下你师叔不管吧?
她想这么说,想发个不大不小的脾气活跃下气氛,只可惜已经没了力气。
“我……”林淼缓缓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眼前一片漆黑。
第57章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林淼对着眼前的景象愣了三分钟。
头顶的确是她卧室里的天花板没错,因为大概在两年前,日光灯旁边剥落过一块墙灰,那里始终有个小小的三角形凹坑,几乎每天早上睁眼时她都会看见。
但是,顶上的日光灯很久没开了,林淼确定它是坏的。
灯太高,家里没了林长安,林淼自己爬不上去换灯泡,她想想这灯本来就不太开,干脆放弃了——需要电灯的时候,她一般用床头的一盏不怎么明亮的小夜灯。
这会儿灯开着,被照亮的天花板让她感觉到一丝丝陌生。
再然后,鼻腔里闻到一股粮食的清香,像是从厨房飘进来的,属于人间的烟火气将她的思绪从飘渺虚空中一把拉回人间,酸痛顿时从四肢百骸传入大脑。
她吸了吸鼻子,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在发烧。
身体很重,不过,她还是想去厨房看看。
发烧的时候想要从卧室挪到厨房是件困难的事,光是从床上坐起来脑子就一直犯晕,脑子像是被谁砸了一榔头那样,眼前金星乱舞,坐着缓了会儿才好一些。站起来就更为艰难,那平躺着时毫无动静的胃就跟突然睡醒了一样开始造孽,喉咙口一阵欲呕的感觉,勉强压下,脑门上便起了一层虚汗。
“要命了。”她靠在墙上休息,垂着眼心想,“下地府太久果然是要遭报应的。”
这时,大门口突然传来响声,有什么人从外面开门进来,林淼愣了一下,不小心滑了一跤,好险没摔倒。
紧接着便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的头晕和恶心感。
她这边动静大了点,刚进来的人听见后匆匆走进来,是谢长寒:“你醒了?站起来做什么,需要什么跟我说,不要自己起来,病号就好好休息……好不好?”
林淼被他那几乎堪称“哄孩子”的温柔口吻吓得本来就跟浆糊一样混沌的脑子变得更混乱了,呆滞地被他扶着回了床上。
谢长寒帮她脱了鞋,扶着她的胳膊上床,等人躺好了,就在她背后放个腰垫,再帮她把被子掖好,妥帖地像个妈。
可即使他做了这么多事,那神情也是淡然的,不该碰触的地方半点都没碰到,端庄得仿佛一棵无心的青竹。
“青竹”正坐在床边看着她:“现在觉得怎么样?你睡了两星期,高烧不退,各种固魂的方法都试过了也没用,我……你弟弟妹妹他们都快急疯了。”
“……林焱林垚?”林淼的思考速度有点慢,“等等,我睡了两星期?”
“嗯,林垚跟我说你还差些日子才满十八岁整,想必和这有些关系。”谢长寒一脸肃然之色,“另外,你途中遇上意外,在地府耽搁的时间比原本计划的要久,这也是害你昏睡这么久的原因之一,另外最主要的是,你……”
他说到这里,表情有几分咬牙切齿。
林淼:“嗯?”
“……当时你做什么要捅自己胸口?”
这件事,谢长寒思来想去,百思不得其解,甚至越想,当时的那一幕就越会重新出现在他眼前,清晰得仿佛上一秒刚刚发生。
于是那些被勾动的尘封记忆似乎也在跃跃欲试地企图跳出他的脑海。
从前,他一直很希望想起自己过去的记忆,可如果找回记忆的代价是林淼自戕的话,他觉得不如还是算了吧。
反正这些年没有从前的记忆他也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