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嵘有心领着卫启濯去后花园花台那边赏景喝酒,如此方便套近乎,但奇怪的是,卫启濯根本不按他指的路走,他指东,卫启濯偏对西边感兴趣,他指南,卫启濯转头就往北走,几番之下,让他颇为尴尬,但人家身份摆着,他非但不敢质疑,还要仍旧赔着笑脸。
就这么七拐八绕地兜了一大圈,就在萧嵘走得腿肚子抽筋时,卫启濯终于停下,望向不远处的一座观景亭:“那位是谁?”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便瞧见萧槿正趴在亭内石桌上小憩。
萧槿有个习惯,春夏黄昏时,喜欢独自跑来这座亭子里纳凉,去年她生辰那日,卫庄便是来这里给她送戒指的,还附赠了一个公主抱。
萧槿半睡半醒间想起去年的情形,还觉得清晰如昨。她正迷迷糊糊地想着卫庄送她的那个戒指上的猫好像真的有点大,就隐约听见身后有人声传来。
她蓦地惊醒,一回头,正与一个人目光相撞。
那人在众人簇拥之下,踏着晚霞,径直朝着她这边走来,气度特出,风神无两。
萧槿懵了片刻,慢慢睁大眼睛。
真的是卫启濯!当年的宰辅大人好生青葱,瞧着倒是和日后的恶毒上司画风不太搭边。不过她暗暗算了算,他今年应当才十四五岁,这个模样很正常。
只是,他怎么转悠到这里来了?
她心中疑惑间,卫启濯已然缓步上前,到得她跟前时,彬彬有礼地唱了个喏,旋笑着自报家门。
萧槿想起他前世那个狠绝手腕、雷霆作风,再看看眼前这个温和儒雅的少年,深觉她可能遇见了个假卫启濯。
萧槿起身还了礼。她见清静被打搅,正欲开言作辞,却见卫启濯自动自觉地坐到了她对面,又含笑道:“八姑娘莫要拘谨,坐着便是。”
萧槿嘴角微抽,她不坐下是因为想离开,但经他这么一说,她倒是不好即刻提告辞的事,她可不敢扫了他的面子。
萧槿硬着头皮重新坐下,正琢磨着要寻个什么由头脱身时,就听卫启濯笑道:“表妹可曾用了饭?”
萧槿被他一声“表妹”叫得毛骨悚然,瞠目道:“我与卫公子是表兄妹?”
萧岑等人也是面面相觑,这关系是怎么捋的?
“八姑娘是我义兄的表妹,那自然也是我的表妹。”
萧槿深吸一口气。
这话……没毛病。
萧槿说尚未用饭,卫启濯便表示要将晚膳摆在这里,问她可愿留下一道用饭。
萧槿正想婉言拒绝,紧跟着又听他道:“算起来,我与表妹也算是一家人。表妹和我初次谋面可能不知我脾性,我这个人,最是温和好脾性,认识我的都说我好相与得很。”
萧槿听得目瞪口呆。
这年头自夸已经可以到这种不要脸的地步了?
萧槿不好推辞,勉强应下。卫启濯以石桌太小坐不下为由,让四房的几兄弟先回去,只留下了萧槿姐弟两个一道用膳。
等肴馔摆上来,萧槿见卫启濯含笑招呼萧岑坐到他身边,又亲自帮他布菜,脑中灵光一现,忽然有些忧虑。
她弟弟也是有些姿色的,要是入了卫启濯的眼可就不妙了,以他将来的权势地位,要是想夺她弟弟,萧家恐怕根本拦不住。
毕竟这个恶毒上司很可能是个弯的。
萧槿觉得或许她应当提醒她弟弟离卫启濯远一些。
卫启濯与萧岑说笑时也在留意着萧槿,见她神色怪异,微微一顿。
他仔细想了想,觉得他的言行应当没有不妥之处,但萧槿看他的眼神实在有点不对头。
卫启濯转而要帮萧槿布菜时,被萧槿婉拒了。他瞧着萧槿疏离的态度,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做卫庄的时候,经常跟萧槿一道读书一道用饭,萧槿后来还带吃食给他。
卫启濯心中暗叹,果然有得必有失。
饭毕,萧槿起身作辞,卫启濯主动相送。
路上,萧槿想尽量离他远点,但她往哪边挪他也往哪边挪,始终与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好容易熬到了地方,萧槿与他道别,扭头往自己院子里走时,被他一声“表妹”叫住了。
卫启濯上前,在走至距她两步远处才停下,道:“我与府上几位公子商议好了,后日出城游山,表妹要不要同往?”
萧槿觉得一股压迫感迎面袭来,往后退了几步,摇头推拒。
他语气一低:“表妹不要见外,表妹想带着姐妹一道陪着也可以。”
萧槿觉得被这个前小叔叫表妹真是浑身不自在,不自觉继续往后退。她往后退,他就往前进,如此这般,最后等退无可退,才发现自己已经贴到了墙上。
萧槿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年,忽然觉得这个场景有点像……壁咚。
虽然四下无人,周遭又弥漫夜色,但萧槿还是觉得窘迫,转身欲走,却又被他堵住了路。
“表妹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萧槿小脸一僵,默默按了按额角。为什么她觉得这个场景这么诡异……他好像根本没把自己当外人?
萧槿叹气,再度出言拒绝,行礼离开。
卫启濯面上神色有些一言难尽。他半年没见她,十分想念,今日特地打选衣冠,仔细拾掇了一番才登门造访,为的就是让她第一眼见到他时能眼前一亮,好歹对他改观一些。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她一直躲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