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节(1 / 2)

跃马大唐 大苹果 3545 字 16天前

王源呵呵笑道:“李公,我不同你争辩这些。我今日来给你送行纯属私人之谊,与政见毫无干系。你的指责我也不否认,但你也知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路,我只是在走我的路罢了。无论如何,你曾与我有恩,当初西市上与李公相遇,若非李公慷慨,两贯钱买下我的铜镜,我怕是年都过不去。包括后来带我参见梨花诗会,这都是恩惠之处。若非当初西市上的相遇,我王源又怎有今日?我心中从未忘记这一点。”

李适之冷笑着喝光了第三杯酒道:“难得你还记得这些,可是你之后却背叛了你的恩人,这又怎么说?我对你以礼相待,你离开我府中时甚至没有同我告别。”

王源摇头道:“李公,我不想同你争辩谁对谁错。我做了什么我心里明白,您做了什么您心里也清楚,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再提还有意义么?今日我只是想给你送行,同时感谢你曾经的提携之恩,却绝不想去计较你提携我的用意。”

李适之想了想,叹了口气道:“说的也是,事到如今,说那些作甚?今日你能在此替我设宴践行,我心里已经很安慰了。以前种种也不提了,你我之间恩怨勾销,从此谁也不亏欠谁了。来,再干一杯。”

两人再喝了一杯酒,四杯烈酒下肚,李适之的脸上泛出丝丝红光来,神情也松快了许多。

“最近很少见你有新作问世了,王源,你的诗才我也是佩服的,但却不要顾着攀高附贵,却忘了你靠什么在长安扬名的。前段时间和文士们聚会,王摩诘也在座上,他感叹你误入歧途,长安诗坛从此少了一个惊天之才呢。”

王源叹道:“惭愧之极,确实有负众人的期待和美誉,或许我真的误入歧途了。”

李适之呵呵而笑道:“你就像以前的我,以前我也经常写诗告诫自己勿忘初心,钻研诗文能让我远离心中污垢。但自我任左相之后,醉心于名利权势,便鲜有诗作问世了,甚至提笔便生厌烦之意。这几日反思自己,愧不能言,浪费了大好的时光,做些无聊之事,甚是不值。不过,自罢相之后,我的门前一下子冷落了下来,倒是让我心有余暇,也诗情大作了。昨日我写了一首诗,你要不要听一听?”

“洗耳恭听。”

李适之手指在桌上轻敲,口中缓缓吟道:“避贤初罢相,乐圣且衔杯。为问门前客,今朝几个来?”

李适之吟罢,双目之中流出泪来,自己将酒壶夺了过去,连干三杯烈酒,起身拱手道:“王学士,多谢相送,告辞了。”

王源站起身来回礼道:“李公,山高水长,路途艰险,多加珍重。”

第252章 逝去

目送李适之和家眷们的车驾消失在灞桥之东,王源也自感慨,从李适之的身上,更是深深感受到这个时代的凶险和无奈。自己身处其中,便只能不顾一切的去向上攀登,绝不容有一丝的懈怠,否则随时随地会坠入深渊之中。

“阿兄,回吧。”大妹黄英收拾好了碗碟,来叫兀自站在路上张望的王源。

王源转身上马缓缓往回走,行不多时,但见通向长安的道路上有一人脚步匆匆而来,那人身着长衫肩负包裹,伸着脖子四下里张望。

王源勒马站定,皱眉叫道:“是柳兄么?”

路边那人愣了愣,看清了王源的面容惊讶地叫道:“怎么是王学士?你怎么在这里?”

来者是柳熏直,曾经是李适之手下的管事之一,王源在左相府的时候,他对王源着实照顾。

王源忙跳下马来行礼,口中道:“刚刚来送了李左相一程,你这是要去何处?”

柳熏直满头的大汗,一边还礼一边擦汗,惊讶道:“你是来送左相公的?你怎么会来?”

王源笑道:“我怎么不能来?”

柳熏直忙道:“恕我失言,王学士自然是能来的。左相公呢?我也是来送他的。”

王源往东方一指道:“已经过了灞桥了,你恐怕赶不上了。”

柳熏直呆了呆,叹道:“还是迟了一步,我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一步,错过了。”

王源道:“你为何没同他一起去宜春呢?我看他手下随行之人,似乎当日那些幕宾一个都不在了。”

柳熏直面色晦暗下来,叹道:“左相于我有恩,我本是要跟随他的,可惜……哎……一言难尽啊。”

王源拉着他在路边石头上坐下,详询缘由,这才知道这段时间李适之府中发生的事情。李府之中仆役散尽,幕宾文士们也都不告而别,只剩下了李府之中资格最老的心腹幕宾只有柳熏直和梁思归二人。而梁思归因主管李适之府中的财物之事,曾多次和李邕接洽过,有过财物往来,被卷入了案子里。柳熏直因一向不愿和财物沾边却幸免于牵连。

然而,不知为何,梁思归被抓,李适之却责怪柳熏直一直明哲保身,得以保全自身。酒后怒斥柳熏直为人狡诈,难怪一直不愿担责,原来是怕受牵连云云。柳熏直百口莫辩,心灰意冷,只能请辞离开,却又被李适之斥以薄情寡义,柳熏直是大哭着离开李适之的左相府的。

王源惊愕的听完柳熏直的叙述,心中暗叹李适之不可理喻,正是他这种偏激狭隘的性格,才导致他身边没有忠心对他之人。身在高位固然门庭若市,一旦倒霉,没有一个人会为他惋惜,给他慰藉。

“柳兄今后如何打算?”

“我本今日来送别左相公,之后便回南方老家去买几亩天地终老故土了,长安我是再也不来了。”柳熏直面容憔悴,低声道。

王源想了想道:“老家还有人么?”

柳熏直苦笑道:“离家数十年,家里的故人怕是都不在了。”

王源道:“柳先生,当初承蒙你看顾于我,我一直铭记于心。你此刻回老家怕是也物是人非难以安定。我有一个请求,不知柳先生可愿意否?”

柳熏直道:“王学士还跟我客气什么,但说就是。”

王源起身来整衣鞠躬道:“我府中就缺柳先生这样管事的人,我诚心诚意的请柳先生去我府中当管事,柳先生见多识广,很多事情必能对我有所裨益,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柳熏直愕然道:“你……当真要请我去你府上当管事?”

“那还能有假?我是诚心诚意的。”

柳熏直眼中难掩兴奋,但却缓缓摇头道:“我知道你念及旧情,当初在相府我确实看顾了你些,但凭此受你恩惠,我心中不安。”

王源摇头道:“什么叫受我恩惠,我是请你当我的身边幕宾,替我出谋划策的。你也知道我如今大小也是个官儿,身边没有个能聊天能商议的人,那怎么能成?当初在柳园中,和柳先生谈了一席关于朝中事情的话语,从那时起我便认为柳先生看事清晰,很久以来我便想请你去帮我,可是你知道,你是左相府的人,我总不能挖李左相的墙角吧。”

柳熏直咂嘴道:“这……这……我只是个庸才,否则左相焉能有今日这步田地。”

王源摇头道:“李左相的性子我也算是领教了,他只会认为自己是对的,你们在旁的建议他不会听的,这可和你们这些身边人没有干系。莫犹豫了,你若以为我不值得你相助,那便请便,我赠你些财物助你安身。若你还不愿就这么回家等死的话,何妨跟我一起,也许能助我成就一番事业也未可知。”

柳熏直丢在包裹,躬身行礼道:“学士如此厚看,熏直再不答应便是不识抬举了。”

王源哈哈笑道:“这就叫做缘分,我本是来送别李左相的,没想到竟然遇到了你。这几日我命人去查你的消息都没结果,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柳熏直叹道:“王学士这两句出口成章,还是那个才气高绝的王公子,佩服佩服。”

王源哈哈大笑,招呼人腾出一匹马来,让柳熏直上马,两人并辔而行谈谈说说回城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