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之后，一直没有说话的瑞恩突然说：“沈，小家伙有明显的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症状。童年遭受虐待，会让孩子的性格产生很大的变化，甚至会让他变得非常偏激。不管怎么样，他报仇的手段也有点太血腥了，如果不进行治疗，以后可能会出现反社会的倾向。”

他说出的专业名词，沈回川能够理解一部分：“瑞恩，我知道你是为了他考虑，所以才提醒我。不过——假如让你来为他治疗的话，有把握治疗成功吗？他这种症状，并不是短时期的伤害造成的，而是长达好几年的折磨慢慢形成的。换了另外一个孩子，遇到同样的事情，绝对不可能活到现在。”

“……”瑞恩想了想，慎重地说，“我的专业不是心理医生，不敢说有什么把握能治疗成功。就算是一个心理医生，也不可能保证，能够百分百地治疗好每一个病人。也许是我想得太多了，有点担心他以后会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

“你放心。”沈回川说，“我是他的老师，会好好地约束他，让他明白基本的是非对错。”在他看来，一个人印象最深刻的经历所带来的东西，是不可能舍弃掉的。孩子心里的血腥和戾气，并不是他生下来就有的，而是对他没有关怀的家庭，虐待他折磨他的星盗带给他的。尽管那不是他与生俱来的特质，但也已经融进了孩子的性格当中，不可能说丢掉就丢掉，说能治好就能治好。

而且，只要不伤害无辜人，嗜血又怎么样呢？随心所欲一点又怎么样呢？就算他是道修，也不认为正魔道那群修士的存在是不合乎天道的。非黑即白，并不是真正的天道规则，杀邪魔道不一样能赚取功德吗？在这个宇宙里，不也有火鸟星盗团这样的灰色存在吗？不也有觉得侠盗的行为大快人心的人吗？

“瑞恩。”钱安轻轻地拍了拍金发碧眼向导的肩膀，“相信朱利安……柳吧，他是个好孩子。就算不能成为一个纯白色的天使，也不会是个纯黑色的恶魔。他和我们大多数人一样，都是灰色的。”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瑞恩瞪了他一眼，然后有些无奈地笑了，“如果让你误会了，那我很抱歉，沈。我只是担心，别人不理解他，以后会对他造成更大的伤害。至于我们探险队，都是自己人，肯定都知道他是个好孩子。”

“我会提醒他的。”沈回川说，“第一次见到他那种样子，不管是谁，心里都会觉得有点排斥感，我能理解。当初我看到他，也是这样的，心里充满了警惕。如果他不想让所有人第一次见到他都没有好印象，肯定需要收敛自己。”

“好了，这种事没有必要继续讨论了。柳既然是沈的学生，就交给他吧。”钱安转移了话题，“你们俩想过吗？怎么离开这颗星球？就算待在这里，我们也没有能力和沙蝎星盗团对抗，反而有可能会被他们彻底堵住。不如再收集一点植物动物标本，找准机会离开……”

沈回川和瑞恩也默契地不再提了，顺着他的新话题继续聊天。

等柳尽欢回来之后，沈回川就原原本本地把瑞恩的话告诉了他：【瑞恩说得很有道理，你应该也知道，他们看见你杀星盗的时候，其他人脸上都是什么样的表情。你应该也不想所有人都用那种表情看你吧？所以，我之前才会提醒你学一学钱安，至少能够掩饰自己，把自己伪装得像个容易相处的人。】

【师父……】柳尽欢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候师父和他们也一样？】

【是的。】沈回川从来不欺骗他。

孩子想了想，又问：【那师父讨厌我杀人吗？讨厌我戳他们的尸体吗？讨厌我满脸都是血的样子吗？如果师父讨厌，那……我会试着改的……】就算是心里翻滚着的声音突然疯狂起来，好像海啸一样的愤怒似乎马上就要从心底涌出来，他也会压下去——永远这样压制下去，不让它们再冒出来。

“你疯了！！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想压制住我？！就为了这个家伙？！”

“你想清楚了！如果你现在不放我出去，有一天我冲破你的压制的话，就不会再回到该死的黑暗里面去了！！该去里面待着的是你！你关我多久，我就关你多久！！到了那个时候，这些人……这些该死的家伙，都会恨不得离你远远的，恨不得从来没有认识过你！！”

“像这种因为你杀了该杀的人，就觉得你不是个好东西的人，有什么值得你依赖的？！有什么值得你信任的？！你这个蠢货！！”

下一秒，沈回川就发现，孩子的表情变得有些黯淡，眼底的情绪却激烈得像雷雨一样。他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双手扶住孩子瘦弱稚嫩的肩膀，和他对视：【尽欢，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性格，也知道你内心有多少血腥和戾气。不管什么样的你，都是你，也都是我的弟子。】

孩子的眼睛慢慢地亮了起来。

【我对你最基本的要求，就是永远保持理智，控制住这些戾气和血腥，不伤害无辜的人，也不要被其他人发现异常。因为其他人和我不一样，不一定能接受你所有的样子，不一定能轻易信任你。我们两个人不可能永远不和别人来往，你不需要获得所有人的喜欢，但是也没有必要因为这种事被他们敌视，明白吗？】

【嗯，我知道了！师父！！】其实他心里最在乎的，只有师父的想法。至于其他人，都是附带的。既然师父这么担心他，那他就按照师父所说的，伪装伪装自己好了。这对他来说，也并不是件很难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沈师兄：不管什么样的你，都是你，也都是我的弟子。

柳师控：qaq，师父父……

沈师兄：……不准叫叠字。

柳师控：嗯，我知道了，师父父。

沈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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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大家说我对咱们小攻太苛刻，居然给他取外号叫做柳病人……我就给他改外号了，以后就是师控了。

柳师控对师父父异乎寻常的感情，就是从师父父对他的态度里面，一点一滴慢慢积累出来的啊。

【】，现在代表着意识的对话。

第57章

一个总共只有七十来个人的探险队，不管士气再怎么高涨，在沙蝎星盗团面前，也和一只伸手就能碾死的蚂蚁没什么两样。一位a阶哨兵、两位b阶哨兵，看起来好像实力很强大，战斗力不会输给星盗太多。但是，没有星舰，没有机甲，他们也许挡得住一个区域里的星盗，却不可能挡得住成千上万的星盗。

这颗绿宝石星球被沙蝎星盗团占领之后，探险队其实就已经失去了其他的选择——或者只能窝囊地躲起来，等星盗全都离开之后再行动；或者只能尽一切努力，找准机会逃出去。

躲起来似乎很省力气，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危险，但前提是，沙蝎星盗团不会试图毁灭所有证据。这些穷凶极恶的星盗劣迹斑斑，手里有很多违禁武器，也不止一次干过灭绝一个星球所有物种的事。至于星球上有没有人类，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区别。或者说，他们想要除掉的、想要全部灭口的，其实就是这些人类。

现在，留在探险队面前唯一的生路，就只有逃出去了。可是，自己的星舰已经被击毁，他们想逃走就必须先得到一艘星舰。而要想得到一艘星舰的话，目前只有三种办法。

“我们现在有三种选择。第一种，去抢星盗的星舰；第二种，找找其他探险队，和他们合作，搭载他们的星舰离开；第三种，想办法吸引其他强大的势力出现，通过和他们做交易，借用他们的星舰离开。你们认真想想，我们该选哪一种。”钱安注视着大家，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了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的哨兵们。

这群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魁梧男人最直接的反应，就是愣愣地望着他。有的人开始动起了生锈的脑袋，有的人忍不住大声喊：“队长！你来选择就够了！我们都听你的！！”

“是啊是啊！”动脑筋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们宁愿听队长的话，每天完成自己的任务，也不想思考这么重要的事情。作为队员，只要做好分内的事就够了，不是吗？队长想要找商量的对象，不是还有副队长吗？

当然，不是所有人脑袋里都只剩下肌肉。也有少数几个哨兵想得很认真，坐在一起低声讨论起来。不过，他们只顾着讨论，每个人好像都有自己的理由，却没有达成一致的意见，也没有人站起来回答。

这个时候，一只小手突然高高地举了起来。钱安的目光落在沈回川和他身边的孩子身上：“柳，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昨天这孩子对别人还是爱搭不理的，眼里只有自己的老师，今天突然就恢复了以前那种很“友善”的态度，而且不再刻意突显自己未成年人“柔弱可爱”的一面。不得不说，沈回川的教育是值得肯定的。

“队长，为什么我们只能从这三个里选一种，不能三种都试试看呢？”柳尽欢提出了他的疑问，“每一种选择都有失败的危险，为什么不能都试试，哪种成功了就用哪种？或者，把三种方法结合起来使用？”

钱安挑起了眉：“比如说？怎么结合起来使用？”他和瑞恩、沈回川商量这件事的时候，这孩子并不在场。他相信，沈回川也不会把他们讨论的结果告诉这个孩子，但孩子却能够敏锐地发现解决问题的方法——不得不说，小小年纪的他很聪明，很有天分。

“我觉得，队长提出了第三种选择，一定就有办法吸引其他强大的势力，比如说火鸟星盗团什么的。如果火鸟星盗团来了很多人，我们只要跟着队长就能得救，因为沙蝎星盗团也没有把握对付他们。但是，如果他们人少，没有办法直接对抗沙蝎星盗团的话，我们就需要联合更多的探险队，凝聚起力量才能掀翻那些蝎子。”

“万一没有联系到火鸟星盗团，而是其他的势力。趁着他们和沙蝎星盗团打起来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去抢蝎子的星舰，离开绿宝石星球。然后叫来火鸟星盗团甚至是联邦军队，给蝎子们一次难忘的教训。”

听到这里，钱安忍不住笑了：“在你的计划里，逃出去是第一个目标，教训那群蝎子就是第二个目标，怎么都不愿意放弃，是吗？”

“当然。”柳尽欢握紧了拳头，脸上没有任何畏惧，“沙蝎星盗团把我们害成这样，如果不教训他们一顿，还让他们白白拿了那么多能量矿，靠着能量矿发了大财，我们心里难道不会觉得憋屈吗？我不喜欢憋屈，老师也不喜欢憋屈，相信大家都不会喜欢憋屈。既然我们不喜欢，那就只有让那群蝎子憋屈了。”

“哈哈哈！！”他的话引发了哨兵们的共鸣，“说得没错！凭什么我们被那群星盗追杀，好不容易才逃出去，还得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拿着大把大把的钱，吃香的喝辣的？！还得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欺负更多无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