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亮光明显加快了速度,不过河对岸的地势估计也很够呛,虽然彼此都出现在对方的视野里,但用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他们才艰难的来到我们对面。
“卫大少……”
对面的两个人一开口,我就从轰鸣的水流声中分辨出和尚的声音。此时此刻,我觉得这声音太他娘的好听了,比画眉鸟叫的都清脆。
我们扯开嗓子交谈了几句,和尚跟另外一个人很快就看清了我们目前所处的境地。他们两个在附近来回的观察,可能在想营救我们脱身的办法。
过了一会儿,和尚从背包里翻出绳子,在下面忙活,紧接着,他就大声喊道:“卫大少,接好!”
和尚臂力很大,在绳子一端绑了东西,隔着河甩过来。不过准头差了点,绳子上的东西撞到石壁,又弹了下去,正好绕在铜龙的中间。我踩着铜龙下去,把绳子拽回来,绳头上绑的是一只罐头。
“在你们那边固定住,让绳子悬空,然后顺着爬过来,千万别沾水。”和尚又高声吩咐道。
石洞外的铜龙足有若干吨,我把绳子紧紧绑到它身上,伸手使劲拽了拽,非常结实。做好准备工作,一回头,麻爹已经把罐头打开了,正跟雷朵一起吃的起劲。
绳子看上去绷的很紧很直,但一爬上去,几乎就下坠到离河面只有一两米的位置。我倒吊着爬出去几米,回想起雷朵跟麻爹的遭遇,就感觉双手一个劲儿的发抖。
不过我很清楚,凭和尚他们随身所带的装备,几乎没有其它任何方法能让我们平安过去。所以我一咬牙,飞快的沿着绳子朝对面爬,中间紧张的不敢睁开眼睛。唯恐会有一只手突然我把往河里拽。
我一口气爬到对岸,和尚的大光头依然油光锃亮,在手电筒的照射下烁烁生辉,挂着那副招牌似的憨笑:“卫大少,欢迎回归。”
雷朵第二个抓着绳子开始爬行,跟和尚一起来的是张猴子的人,看见雷朵在绳子上晃晃悠悠,他就显得非常紧张,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举着手电给雷朵照明。
还好,这丫头关键时刻不掉链子,虽然在绳子上晃的人眼花,但总算平平安安爬到对岸。没过一会儿,麻爹也顺利转移,手一松绳子就开始牢骚:“和尚,你们怎么搞的,快两天了才过来。还有,胡子跟老张也太不把我们三个当盘菜了吧,只派了你们两个人。”
和尚跟张猴子的伙计相视苦笑:“麻爹,你知足吧,能摸到这儿就已经不错了。”
我们三个都饿坏了,从背包里翻出一堆吃的,就地用餐。和尚他们两个蹲在旁边,跟我们讲述事情的经过。
张猴子看见我们掉进河里,尤其是雷朵也在其中,当场差点吓昏。几乎就在我们落水的同时,营救工作其实已经开始。但地下河尽头的那片深渊没有任何途径可以下到底部,张猴子急的没办法,只好用绳子一个一个把人吊下去。
下到深渊底部之后,路也并不好走,这时候我们早就被冲的没影了,他们只能顺着河岸走下去。
事实上,我先前所预料的一点没错,张猴子他们走了不久,就被挡住了。
那是一段河道非常狭窄的地段,而且处在转弯位置,结果导致水位上涨,把河岸几乎全都淹没,人根本过不去。张猴子救人心切,不管那么多,就派人下水,用绳子控制漂流的距离,想硬冲过这段险地。但水流太急,人进了水就身不由己,接连试了很多次,都没有奏效。
无奈之下,张猴子又让人爬到河畔的石壁上,一点一点横攀过去。石壁是天然形成的,有的地方凹凸不平,还好下脚,有的地方则刀削斧凿一般。攀爬石壁的人往往是爬过去一段,就失手掉进河里,被绳子拉回来,继续爬,如此周而复始了不知道多少次,总算有两个人越过这段险地。
但这两个人一走四五个小时,没有任何消息反馈回来。张猴子等的不耐烦,又派人过去,和尚就是第二次过来的。
说到这里,张猴子的伙计插了句嘴,说他们一路走过来,没碰见前次派出的两个人。
河岸没有任何分岔,人只要踏上去,就只能顺着一条路走到黑。我们从被困到现在,一直紧盯着周围的动静,可以保证,绝对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
张猴子的伙计嘟囔了两句,没再说什么。不过我们都清楚,这两个人十有八九是落入河中,再也回不去了。
每个人对生死都有不同的见解和态度。例如小胡子那样的人,消失一个两个人,对他来说几乎没有任何影响。但我就做不到这一点,无论是自己的朋友,或者陌生人,甚至敌人,只要在我面前遭遇不测,我都会感觉到一种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悲哀被瞬间激活。
所以,当我听到这件事情,获救的喜悦之情顿时被淹没的无影无踪。和尚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不想再在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于是就让我们尽快吃点东西,恢复一下体力,然后跟后面的人汇合。
据和尚说,这十几公里的河岸除了那处很难逾越的险地之外,其余的勉强能走,甚至有些地方还很宽阔,只要回到险地就算胜利,那边聚着一群人,硬拉也能把我们拉过去。
我们都没受伤,一获救,精神就有了支柱,体力也恢复的很快。简单吃了一些东西,和尚就带我们按原路往回走。
“麻爹,雷家小姐,你们两个是黑名单上的人物,都有前科,这次可一定要走的稳一点,要是再失足,恐怕只能求神仙救你们了。”和尚提醒道。
雷朵白了他一眼,麻爹也让他闭嘴。和尚咧嘴一笑,背起背包,第一个走了出去。
不到二十米,路就难走了,我看见雷朵在前面走的身子直晃,连忙伸手扶了她一把。雷朵一点不客气,抓着我的手就不肯松开。握着一只温热柔软的玉手,那种感觉相当不错,但周围的环境大煞风景,我心说这要是在公园或者商场该多好。
这一次我们走的都很小心,宁可慢点,也绝不想再出现诸如失足落水这样的情况。和尚在这条路线上已经走过一次,对沿途环境记得很清楚,时不时就会回头提醒我们一下。我预计着十几公里的路,起码要走好几个小时,但和尚说这一路上河道转弯的地方特别多,实际路程大概只有十一二公里左右。
所有路程走了一小半的时候,张猴子的伙计明显讨好雷朵,提议休息一下。和尚头也不回的说:“前面正好有块地方比较宽阔,到那里再休息吧。”
和尚所说的比较宽阔的地段大概是整条路线上唯一适合落脚休息的地方,垂直的石壁朝里凹进去一大块,窝在角落里很安全,让人感觉心里也踏实。
不到半个小时,我们已经接近了那块宽阔地,和尚一脚踩过去,随手取下背包,刚想朝凹壁里面走,猛然就停下脚步,迅速后撤回来,一侧身贴在石壁上,给我们打了个隐蔽的手势。
和尚的手电光晃动间,我隐约看到,前方的凹壁里面,好象有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正从地面一点一点使劲往上爬,而且我还闻到一股不太浓烈的臭味。
张猴子的伙计反应也很迅速,和尚一示警,他马上贴在和尚后面,伸手掏出家伙。两人的手电一齐朝前方照去,我躲在后头又偷看一眼,脑袋嗡的就大了一圈。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所看到的情景。那团黑乎乎的影子就好象一块海绵垫,但又有几分人的样子,从地面上一个不知道深浅的小坑里,艰难的向外蠕动身体。简直就是一条体态巨大而且畸形的黑蚕,正在破茧而出。
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在这里发现任何生物存活的迹象,但眼前这东西明显是活的。而且,这么近的距离,又有强烈的光线,它显然也发现了我们。不过这见鬼的玩意儿似乎根本不打算躲避我们,锲而不舍的蠕动着。
张猴子的伙计估计也看的心里发毛,不管三七二十一,手电一晃,抬手就想开枪。和尚一把拦住他,沉声说:“等等!”
那伙计不听,执意要先放倒坑里的东西再说。和尚依然很警惕,但手里的手电定在一个位置,对伙计说道:“你看看!”
淡黄的光柱中,清晰的映照出一点亮晶晶的光华。那伙计开始还迷迷糊糊,摸不清和尚的用意,但几秒钟后,他就惊讶的合不拢嘴巴。
我一直猫在他们身后紧张的注视着,尤其是那一点点光华,伙计恍然大悟的同时,我也完全认出来,和尚想让他看的东西是什么。
是一块手表!
我终于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的东西了,这他娘的简直就是一大块戴着手表的海绵。
这块手表就象一个参照物,通过它,我很快就分辨出这块海绵有头,有上肢,甚至,我还能感觉到,它有一双灰暗的眸子,正死死盯着我们。
我突然产生一个极为可怕的念头,这块海绵,难道是人?否则的话,根本无法解释它一条上肢为什么会戴着一块腕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