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朗杰既然敢说出这些,说明他抱定了必死之心,对于这种人,逼迫引诱都不会起作用。小胡子看了晋普阿旺一眼,是在询问对方,该如何处理这两个人。
“你们用黑里令害人,神佛也不会宽恕你们。”晋普阿旺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不可宽恕。”
说着,他一下子揪住朗杰孙子的衣领,手中的铁环呼的砸下来,这个沉默寡言的喇嘛杀人时毫不手软,连眼皮都不眨,沉重的铁环携带着呼呼的风声,朗杰孙子的头骨随即就被砸碎了,有点点鲜血和脑浆喷洒出来。
朗杰的身躯猛然晃动了一下,他眼睛里的怒火轰的就燃烧起来,小胡子的合金管还指着朗杰的喉咙,却没有马上刺进去。
“神佛慈悲,惠及世间,正因为这样,对祸乱危及众生之人,必予以雷霆杀伐!恶人我来做!”晋普阿旺丢下朗杰孙子的尸体,大踏步走了过来:“放过一个祸乱之人,将来必然会殃及两个三个甚至更多无辜的生命。”
晋普阿旺像一尊护法神,对朝圣者施以铁腕的灭杀,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比小胡子更加冷酷。
朗杰的头颅也被打碎了,在他倒下的时候,那双眼睛始终没有闭上,眼神中的怒火依然没有熄灭。小胡子慢慢收回合金管,这不能说是晋普阿旺嗜杀,如果换做小胡子来处理朗杰,他可能也会选择杀掉对方,但肯定要经过考虑,不会像晋普阿旺这样干脆利索。
望着朗杰已经开始发冷的尸体,小胡子回想着一些事情,三十年前那支地质队,无疑就是朗杰暗中用黑里令杀掉的,至于更早之前的那三个陌生的藏人的死,估计也和朗杰的父亲祖父有关。
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杀掉甲央老人?杀掉甲央,就等于村子里知道傩脱次的人完全断绝,即便有人来打听傩脱次,也失去了询问的目标。朗杰在村子里生活了那么多年,有的是机会杀掉甲央,他却始终没有这么做。
“我们快一点,朗杰肯定留下了一些线索,其他的朝圣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得到这些线索,从而发现我们的存在。”小胡子暂时打断了思路,开始找地方处理朗杰一家的尸体。尸体处理掩埋之后,他们才回去和格桑梅朵还有李能碰头。
格桑梅朵只睡了两个来小时,但出了这样的事,他们再睡也睡不踏实,四个人收拾了一下东西,当即就开始走,一直走到天色将要发亮的时候,才临时找了一个地方,轮流休息了一段时间。
在他们休息完之后,已经是上午十点钟左右,如果中间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当天下午就可以到达入山的山口。行进途中,小胡子一直在暗中观察格桑梅朵,担心她再出现什么不正常的状况,不过晋普阿旺私下告诉他,察那多的遗体已经无存了,只剩下隐藏在格桑梅朵心里的那颗意识信息的种子,而且格桑梅朵拿到了转经筒,应该不会再出问题,后面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让她一步步的觉醒,发掘出更多的信息。
他们顺利的到达了山口,从这里到前面的路,甲央给予了正确的标示,而且在这个季节里,山里的路还不算难走,他们用了几天时间,一路走到了甲央当年带德国人进来时停留的地方,从这里向前,还有一段路,不过甲央没有亲自走过。
到了这个地方的时候,他们看到了远处两座如犄角般凸起的山,在隐秘流传的苯教七世纪法难传说中,傩脱次就在两座大山之间的峡谷里。
甲央老人没有亲自走过的那段路是最难走的,冈底斯山是地震多发带,这段路在之前若干年内可能发生过一次乃至数次震级不明的地震,地震没有改变山脉的走向,但是在地表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大大小小的地表裂痕密布在周围,有的时候一条巨大的地表裂痕会把前路完全断掉,需要绕开走,或者寻找别的路。
他们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走完了最复杂的一段路,那两座如犄角一般的山越来越近了,然而几个人只轻松了不到两个小时,顿时就陷入了困境中,他们面前的路面上交织着成千上万条长短不一的裂痕带。这里可能有别的比较好走的路,否则当年的德国人无法在比较短的时间里就走一个来回,但好走的路暂时找不到。
这个地方每走一步都带着相应的危险,小胡子还有晋普阿旺倒没什么,但格桑梅朵的体力跟不上,而且她一直在摇动那只转经筒,不肯放下,小胡子专门走在了她后面。
当他们艰难的走到了一半的时候,格桑梅朵停住了,开始的时候小胡子以为是她累的走不动,但后来才发现好像不是,格桑梅朵手里转着转经筒,盯住前面一道只有不到两米宽的裂痕出神。
“你在看什么?”小胡子轻轻拍了她一下。
☆、第三十一章 牛皮包
格桑梅朵回过头,怔了怔说:“没有什么,走吧。”
“究竟怎么了?”小胡子对格桑梅朵前几次的变化历历在目,他唯恐对方会在眼前这片地势很危险的地方再发生点什么变化导致严重后果,所以跟着就追问。
“真的没什么。”格桑梅朵摇摇头,朝身旁那道裂痕中看了一眼,说:“只是感觉下面可能有什么东西。”
小胡子随着她的话,也朝那边看了看,这是一道很狭窄的地表裂痕,参杂在很多裂痕中,一直延伸到远处,裂痕中的断面很不平整,一眼望下去,像一个弯弯曲曲的深井,手电照下去也什么都看不到。
“算了,不要看了。”格桑梅朵拉住小胡子,她说那种感觉只是一晃而过,没有任何根据,不能作准。
前面的晋普阿旺和李能都围过来看,不过也看不出什么,格桑梅朵看见随意一句话引的三个人都不安生,也显得很不安,她说一定是自己感觉错了。
但现在的格桑梅朵不是之前的格桑梅朵了,即便是她偶然产生的错觉,也被小胡子重视,他和晋普阿旺商量了一下,就决定下去看看。他们取了一条登山用的主绳,九毫米粗,五十米长,承重一千多公斤,然后由李能下去。
小胡子和晋普阿旺一起拉着绳子,把李能朝下面放,开始的时候下落的比较快,但后来就缓慢了,可能是下面的缝隙越来越窄,不好通行,一直到绳子全部放完,李能发来了拉他回去的信号。
他上来的时候顶着一头灰,衣服的一个口袋也被石头挂烂了,张口就说:“我我我我我我......”
“我什么我,下面到底怎么回事。”
“我我我我我操......”李能拍着头上的灰:“妹子你你你提供假假假假情况,下面什么都都都都没有......”
格桑梅朵对李能露出个表示歉意的笑容,她可能也感觉到这些天来自己还有身处环境的变化,变得有点小心翼翼,小胡子对她说没事,然后就收了绳子,继续朝前走。他们走出去大概十几米远,就被围在了左右横七竖八的地表裂痕中间,其中最窄的一条也有两米多将近三米宽,三个男人体力都很好,难不住他们,但格桑梅朵就有点费劲,小胡子和晋普阿旺先过去,两个人一起伸手接她,才把她安全带了过来。
“不行的话就休息一会吧。”晋普阿旺不想把格桑梅朵累垮。
他们就地坐下,在一块狭窄的平地上休息,格桑梅朵和小胡子并排坐着,她转头看了看小胡子,说:“哥们儿,你的动作为什么那么灵活,而且胳膊很有力气,一步就能跨那么远,从小练的?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从小练的,吃了些苦头。”小胡子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格桑梅朵对这个很有兴趣,缠着小胡子讲,小胡子不善言谈,只随便说了几句,但是从小练功的苦,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夹江后山的老和尚教小胡子练功时近乎残酷,在屋外的空地上搭了一个两米高的简易单杠,小胡子每天的必修课里,就有一项是必须在上面挂一个小时,开始的时候是两只手扒着单杠,渐渐的就变成一只手,最后就变成三根指头。
老和尚心很黑,在单杠下面插了一片被削尖了头的粗树枝,挂在上面的小胡子只要支持不住一松手,落下来的时候脚掌就会被扎穿,那是每天练功最难熬的一段时间,三根手指勾住单杠的小胡子几乎每次都会熬的把嘴唇咬出血。
他虽然比别的孩子早熟懂事,然而每次受煎熬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一边紧紧咬住嘴唇,一边在心里默默问候老和尚的十八代祖宗,只不过到了今天,他的心里只有一种无声的感激,如果不是老和尚当年训练牲口一般的逼他,可能在无数次的历险中,他早已经死了很多次了。
格桑梅朵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小胡子说话,说着说着就没声音了,头一歪,靠着小胡子的肩膀睡了过去,连着几天都累的够呛,她真的疲惫到了极点。小胡子静静坐着没有动,他也闭上眼睛,在连日的奔波中享受片刻的宁静。
大概就是二十来分钟后,一声当啷的响动惊动了小胡子,当他睁开眼睛的一刻,立即就看到格桑梅朵的转经筒不知道什么时候脱手而出,掉落下来,转经筒在石头上来回磕碰了几下,顺着倾斜的坡面就落入了前面一条裂痕中。
“我的转经筒!”格桑梅朵也随即醒了过来,她竟然直接就要朝前面扑过去,想抓住已经落下去的转经筒,小胡子伸手拉住她,晋普阿旺和李能都围了过来,这时候,转经筒在弯曲的裂痕下面当当的响了几下就无声无息,显然是落到了最深处。
“转经筒,转经筒......”格桑梅朵失神落魄一般的想挣脱小胡子,她喃喃自语着,如果不是被小胡子拉着,她很可能就会跟着转经筒一起跳下去。
没有办法了,必须得把转经筒找回来,这个东西会让格桑梅朵平静,而且它本身很可能也是个非常重要的因素。无奈之下,他们又拿出了绳子,这一次,小胡子亲自下去,李能说一根主绳可能到不了底,至少得再加一截。
小胡子顺着两根接在一起的绳子,慢慢从转经筒掉落的地方下去,这种地表裂痕大概都是这样子,地面上的裂口宽,越下去越窄,当下去了大概三四十米的时候,小胡子身旁的空间已经很紧张了。
这道地表裂痕是东西走向,李能估计的没错,小胡子一直到将近六十米的时候,才踩到了裂痕的底部,底部是一个三十度向下的斜面,小胡子在前后看了下,没有发现转经筒,转经筒如果掉落下来,估计会沿着这个斜面继续朝前滚。
小胡子腰里拴着绳子,无法走的太远,他跟上面的人发出了信息,然后解开绳子,顺着这个斜面走,这个方向等于是在沿着他们走过的路朝回走。大概走回去十几米之后,小胡子接着照明的光线,一眼就看到转经筒,它已经被摔坏了,里面装着的那卷六字大明咒露出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