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小姐到这时反而很冷静,她走到河床中央,抬头凝神地观察四周景物。而我内心却充满恐惧,从踏入河床的一瞬间开始,总觉得那些虫子就在脚下,就在某处石缝里蛰伏、窥视。这种莫名的惊悚感越积越浓,最后几乎占领我所有意识:只觉得整条河床就是一条巨大的虫子,正在不停蠕动……
“啊!你怎么啦?是不是太累了?”乔小姐突然冲过来,惊愕地盯着我的脸,接着帮我把天保从背上放下来。
“不!我只是莫名其妙地觉得害怕。”
“那是受磁煞影响,没事的,你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一件事上就好,比如怎样找到单于墓,其他的不要去想。”乔小姐边说边掏出指南针来,才看一眼,便失声喊道,“不好!这……这指针转得比风扇还快,想必脚下就是磁煞中的中心,咱们快离开。”
此时我还在迷茫中,一听这话,赶紧伸手去抱天保,就在这个时候,天保突然睁大那双泛着诡异绿色的眼睛,像泼妇般尖声大叫——“虫子,虫子来了……”接着,他的嘴巴张得好大,肚子也跟着肿胀起来,就如日志中描述的,受虫子袭击那般模样。
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脊梁间嗖地冒起一股冷气,冷得好像连血管都冻住了,一秒后,我触电般地朝四周望,只见光秃秃河床上,密密麻麻的尽是肠蛆,一条条蠕动着肉红色的躯体,仿佛一股黏黏的洪流,正向我们包围过来。
“怎么办?”我对着乔小姐喊,却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只是喉咙激烈地抽动。
“快!快把眼睛闭上,你们看到的都只是幻觉,是磁煞在作怪,别去想它,来!咱们一起来唱歌……”乔小姐急得有些语无伦次,接着,她还真的唱起歌来——“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
随着乔小姐歌声的响起,眼前那令人魂飞魄散的景象突然消失。一看有效果,我赶紧跟着哼唱,可本来就五音不全,加上内心仍在恐惧中,一开口全走调了,连自己都觉得毛骨悚然,只好作罢。
这边厢,天保已经合上嘴巴,肚子好像也恢复原来的样子,只是人还是那样的萎靡,微微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蜷缩在地上。难道他一直都是这么静静躺着,所谓叫喊、肚子胀这些都只是我的幻觉?
这时乔小姐仍在放声髙歌,那轻快的声调在山谷幽处久久回荡,听得我心旷神怡,一时间竟有些陶醉,直到被她轻轻踢了一下。我回过神来,却见她一边唱一边指着乌里拉山脚,显然是要我到那边山坡上去。
我心领神会地抱起天保,跟随她慢慢走向乌里拉。当我们一脚踏出干河床时,那股莫名的惊恐突然减弱,这感觉特别明显,就像一只勒紧脖子的手在慢慢松开,就算乔小姐停下歌唱,我也不觉得心慌。
虽然如此,但我俩都不敢停下步伐,一直顺着山坡往上走,直到我的手酸痛得抱不住天保,这才先后瘫坐在草地上。
“好险!刚才你差点煞气入心了,都叫你别想其他事,为什么不听?”乔小姐还没坐稳就来一顿指责,见我有些尴尬,话锋一转,望着下边干涸的河床说:“我看出来了,这磁煞阵是以s形的博勒图河为本,北单于加以修葺而成的。你知道吗?咱们算是幸运的,要不是这河因改道干涸,那威力起码要比现在强百倍,人靠近了不疯掉才怪呢!”
“不是吧?说得这么玄。”
“哪里玄了?都可以用科学道理来解释的。”乔小姐换了个坐姿,一脸严肃地说:“首先是石头,这金微山大多为矿石,其中还夹杂着不少铁哦石,这些石头有着较强磁性。再有就是水流,博勒图河是由冰川积雪融化形成,矿石在这些带冰碎的雪水冲刷、摩擦下,会加大磁性,特别是这种s形地带,能累积成难以想象的巨大的磁场,从而影响人的神经,让人处于半疯癫状态。结合这三点,北单于只要控制s形上端水流的速度,就能产生磁煞的效果。”
“那……为什么大家的幻觉都一样,都是看到虫子呢?”
“这个问题很简单,因为你一开始就认定这里有虫子,如果之前你听说这里有老虎的话,那你就会幻觉到老虎,这都是潜意识在对号人座。相信那帮外国的盗墓贼也是如此,他们肯定听那个老牧民说起过‘蒙古死亡之虫’,当受到磁煞影响时,就自然而然地看到了,最后自己把自己吓死。”
“你是说,根本就没什么虫子,那三个人是吓死的?那尸体干瘪成木乃伊又怎么解释?”
“还不都是心理暗示。这种意识能量是很强大的,科学家做过试验,把冰水说成开水泼在试验者手臂上,结果他真的出现被烫伤的水泡……”
乔小姐很认真地说着,还不时望向那段s形河床,好像在验证自己的推断。突然,她脸色一沉,“嗖”地一下蹦起来,却又一动不动地站着,眼睛死死盯着远处山林。
这突然变故意味着有事情发生,我愣了下,内心顿时冒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急忙循着她的视线望去,然而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更让人觉得不安。
“是他,真的是他……”乔小姐突然哭喊着朝山林跑去。
难道乔老头出现了?我反射般地跳起来,回头看了天保一眼,他正眯着眼安静地蜷缩在地上,人已是半昏迷状态,想必暂时不会有动静,便拔腿追赶乔小姐而去。
从远处看,乌里拉明显的分为绿、灰、白三层,最底下的山脚布满杂草碎石,再往上,便是大片的墨绿色山林,乔小姐此时就站在杂草碎石与苍松云杉的交界处,头向下垂,双肩微微抖动,像是在掩面哭泣。
“怎么啦?”我边跑边不安地喊问,乔小姐回过头来,也不答话,只是用手指了指前方。我靠近一瞧,才发现在她面前有块近一米高的石头,而她指的正是石头上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当认出那东西是什么时,我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内心那份不祥感越发强烈……
“这……这不是你爹爹那只胝犬吗?怎么死在这儿了?”我惊愕地望着乔小姐,只见她苍白的脸上挂满泪珠,嘴唇一张一合地想要说什么,却许久吐不出一个字来。
乔老头最心爱的宝贝暴尸荒山,这绝对不是好兆头,我理解乔小姐此时的心情,也知道现在怎么安慰都没用,当务之急,就是查看这只癞皮狗的死因,或许它能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到这,我上前一步,仔细打量起这只原本就很恶心的家伙来。只见它直挺挺地趴在石头上,浑身脏得像一团抹手布,但却看不到任何伤口或血迹,从沾满泥土的四条肢腿来看,它临死前肯定挖过土,而且是很仓皇、长时间的挖土,因为其中有不少尖爪已经脱落或折断。虽说胝犬经过专门训练,干的就是刨土挖洞,但如此惊慌,如此卖命,说明它自身也感受到威胁。是什么让它拼死一搏呢?我心里又蒙上一层阴云,下意识地瞅向它的脸,却看到一双暴突而且浑浊的眼睛,好像带着极度的恐惧与不甘。
此时乔小姐仍魂不守舍地傻站着,听完我对胝犬尸体的描述后,突然歇斯底里地哭喊着:“我爹爹就在下面,你快把洞口找出来啊!我要救他,我要救他……”
乔小姐虽然有些神志不清,但却跟我想到一块,胝犬挖的逃生洞口肯定就在附近,而乔老头想必还在下面,因为他如果出来的话,是不会对胝犬不闻不理的,那可是他最亲密的战友,就算已是一只死狗。
我绕着石头搜索,刚拐到另一边,便看到一个二十几公分宽的洞,上面的泥土还很新鲜,这应该就是胝犬逃生挖出来的洞口了。我蹲下去一瞧,只见里边黑黢黢的深不可测,而且还有阵阵阴风吹出,这说明下面不是密封的,肯定还有别的通口,当然了,就这么小的一个洞,乔老头是不可能从这出来的,我赶紧招呼乔小姐过来看。
乔小姐一个箭步冲过来,先是一愣,接着趴到地上,用极其尖锐且带点颤音的声调对着洞口大声叫唤。然而,直到她声嘶力竭、捏着脖子不停干咳,下边还是一片死寂,就连回音都没有,仿佛一切都被这无底洞给吞噬了。
“铲子呢?铲子呢?”她失魂般地拉扯着我的背包,全然忘了那些工具都在自己的背包里。
“还是我来吧!你去把胝犬给葬了。”
我解下小铁铲,并把她轻轻推开,一是担心洞里边潜藏着什么怪物,再是怕她太过激动,便找个借口支走她,免得在这儿越看越心急,毕竟这不是一时半会能完成的事。哪知她并不领情,一把抢过小铁铲,神思恍惚地刨起土来。
眼看拗她不过,我干脆退到一边,坐在石头上做着放松筋骨的动作,因为我知道她是坚持不了多久的,到时候还得我上。
果然,没一会儿乔小姐便慢了下来,呼呼地喘着粗气,那孱弱的身躯看似摇摇欲坠。我正想过去帮忙,这时,手无意中碰到身边那只胝犬的尸体,只听“啪”地一响,一道蓝光突然闪起,紧接着,指尖传来一阵针扎般的剧痛。
“这家伙带电?”我痛得嗷嗷大叫。乔小姐回头看了一眼,也不答话,又继续挥汗如雨地挖土。
难道这家伙是被肠蛆电死的?想起那恶心玩意,我打了个颤,突然明悟一个一直深藏在内心的疑惑,那就是——为什么尸体不会被狼群吞噬。要知道狼的嗅觉比狗还灵,这胝犬死了至少有一两天的时间,能保住尸身是件匪夷所思的事,狼总不会嫌它长得太丑,恶心得连胃口都没了吧?肯定另有原因。
我挠了挠头,再次把目光投向胝犬僵硬的尸体,但看了半天,仍找不到有电击的痕迹,最后按捺不住好奇,又用手掌背轻轻碰了一下,然而,这次却没任何反应,于是我放大胆,抓住胝犬的腿把它吊起来……太奇怪了!刚才的电击是怎么回事?我正纳闷,突然感到后背一阵冰凉,就像有块冰贴在脊梁骨上……
“啊!”我一下跳起来,手脚不由自主地乱舞乱蹦,直到把背包掉落,那种刺骨的冰冷感才突然消散。是包里那枚蓝钻石?我一个激灵,立刻联想到这块神秘的石头,难道它的能量要靠电来激发?还是它会吸取电能?怪不得会放电的肠蛆那么怕它。我颤动着打开背包,一阵寒气冒出之后,只见包里蓝光闪烁,那枚诡异的蓝钻好像又复活了。
第23章 往事
夕阳把乌里拉顶部映得金碧辉煌,而山脚处却已是朦胧一片,此时乔小姐仍在拼命挖洞,只是扬起的泥土稀稀落落,频率也越来越缓慢,在旁边那些高耸人云的杉木衬托下,她瘦小的身影给人一种很无奈的感觉。
我把蓝钻石弄进火柴盒里,再塞到背包的最外层,垫上所有东西后,那温度还算能勉强接受,于是重新搭到背上,回头去帮乔小姐的忙。
或许是实在没力气挖了,乔小姐不再争持,默默地退到一旁,不过目光始终注视着洞口。其实她折腾了这么久,只不过刨出个一米不到的浅洞,我摇摇头,抡起铁铲顺着胝犬挖出的地道往下刨。
就这样卖力地干了一会儿后,脚下的土突然变得坚硬,还夹杂着不少浑圆的石头,看似河床上那种冰水冲刷出来羊背石。这情况马上引起乔小姐的注意,她拿起一块看了看,又抬头观察四周的地形,然后一脸坚定地说:
“这里不可能有羊背石,明显是回填土,也就是说,北单于的墓穴就在这块范围。”
“真的?”我感到一阵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