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将法对我没用,乔安娜。”他耸了耸肩。
她站起身来,掏出钱包打开,他忙起来摁住,道:“我请客。”
“谁说我要付钱?”她推开他的手,从钱包内取出一张牌,放在桌上,“这是给你的第一次警告,下次我再来的时候,希望你能讲些实话。”
他看到那张放在瓷碟边的战车牌,只得苦笑,晓得这个事情还远远没完,这既是她的作风,更是她的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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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冰找来的包打听叫小四,系安徽逃荒来的,在法租界混了几年赌场之后付出了一只左手的代价,随后便开始依靠收罗情报维生。这类角色本无甚稀奇,可他在秦亚哲的赌台上出千还能逃出命来,确是不简单的。更夸张的是,夏冰找到他的辰光,他正拿另一只手当赌注,跟人家玩摇摊,在赢了十个大洋之后方兴致勃勃地别过头来搭理夏冰。
原本夏冰想换个人,孰料把他带回去给杜春晓看了,她却喜欢得不得了,当即拍板,给他许诺了诸多好处,临走前还急着付了定钱。
“这个人看起来太闲散,恐怕有些靠不住吧?”夏冰推了推眼镜架子,显得忧心忡忡。
“不会。”杜春晓摇头道,“身带残疾的人会比平常人更要强一些,他将来对我们一定很有用。”
果不其然,三天之后,小四便浑身酒气地闯进石库门弄堂,对夏冰丢下一段话:“听那边讲,那洋人的尸首旁边当时还有半张俄文报纸和一件女褂,施老板家的大儿子被砍,二儿子被抓之后,施家大儿媳朱芳华曾与一个男人在逸园跑狗场私会。”
“知道那男人是谁吗?”
小四也不搭腔,只伸出手来,夏冰忙又付了他五块钱,他这才懒懒答道:“听那边讲,也看不太清楚,对方穿着打扮倒也蛮摩登的,年纪很轻,有点儿矮有点儿瘦,就这些了。”
说毕,转身要走。
夏冰追问道:“你这些都是听哪边讲的呀?”
“嘿嘿。”他转头笑了一笑,“哪边?就那边嘛!”
话音未落,他人已经走出门口了,与急匆匆跑进来的李裁缝撞了个满怀,他也不答理,反将帽檐压低了些,径直往弄堂口奔去。
“小瘪三作死啊?”李裁缝拍着心口不断回头看小四的背影,好一歇才回转来对夏冰笑道,“小夏,杜小姐在哇?”
“伊一大早出去咧,李先生有何贵干?”夏冰正琢磨着是不是顺着那报纸的线索找下去,抑或从朱芳华那里突破,所以见到邻居上门难免有些不耐烦。
“那她几时回来?我找她说说怪事体呀。”
“什么怪事体?先讲给我听听,我来转告。”他一听李裁缝嘴里说出“怪事体”三个字,便有了兴趣,因根据以往经验,这嘴碎的男人讲的奇事,确是每次都离奇无比。
“不要,我等歇再过来,她回来吃夜饭哇?你但凡有耐性,各么听我老李一句话,留下来等她,三个人一道吃,我今天炖了只猪脚爪,过来搭伙好哇?”
夏冰于是索性把心一横,坐下与李裁缝一道等起杜春晓来。
傍晚时分,杜春晓果然神色凝重地回来了,对饭桌上摆的香酥蹄髈也不看半眼,只将皮包往沙发上一丢,便坐下了。
李裁缝似乎是没觉出她的失落,竟欣喜上前,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笑道:“春晓,侬晓得哇?上次侬讲过来做衣裳的那块料子是戏服,客人必定是与宋玉山有一腿的富家太太,侬真是料事如神,猜着啦!不过侬晓得那位太太是啥人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