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吹雪找到她的时候,她正抱着腿坐在离万梅山庄十余里外的槐树下。落日西下,隐隐绰绰的树影在她身上留下或明或暗的光阑,秀白的小脸上没有了平日慧黠灵动的笑颜。
西门吹雪一步一步地走近,平日连风吹草动都会竖起耳朵的女子,此刻却木然不动,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
她身上还是刚才那件衣服,微微有些凌乱的衣衫让她看上去更是楚楚可怜,却也更让男人生出不一样的心思来。西门吹雪的瞳仁猛地睁大,他忽然很想杀了所有见过她的人。
但是,他更想狠狠地骂自己。
明知道她就是那样无法无天的性格,竟然还对她说出那样的话。
他不知道在这几个时辰内发生了什么。蹲□,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丝丝寒气。少女乌黑的发上已经有了泛白的霜迹,紫红的唇颤巍巍地抖动着,脸颊和雪一样白。
一摸她的手,和冰一样冷。
“西门吹雪。”她忽然抬起头,目光没有焦距地看着他。
这是西门吹雪第一次看到她的眼睛。那是一双很美的眼睛,丹凤眼,乌黑的眼珠,配着秀气的眉,让人看了第一眼,就再也不会忘记。只可惜,这双眼睛,却始终没有焦距。
她是个瞎子。
西门吹雪握着剑的手更用力了些。他竟然在对她做出那样的事以后,把她赶了出来。
“恩。”西门吹雪靠近她,自己都没有察觉此刻他的声音,有多么温柔。
“我好冷。”她抱紧了手臂,眼角忽然掉落一滴晶莹的泪珠。只有一滴,却重重地砸在了西门吹雪的心里。
“恩。”几乎不能自控的,他将她揽进了怀里,少女的身体已经冻得僵硬,他更紧地拥抱住她,企图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她冰冷的身体。
“我也好饿。”她的声音那么低,语气里带着不可明说的委屈:“我走了好久,才发现没有吃到管家大叔的独门叫花鸡。”
“恩。”西门吹雪忽然觉得,这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姑娘,她不会记得他的不好,她是那么容易满足,而他,却让她流了泪,这似乎就是陆小凤口中所说的大混蛋吧。
“我想吃肉。”她报复似的咬住了他胸口的肉,狠狠的,一点都不留情。
“那就回去。”西门吹雪却一点也不觉得疼,反而觉得一股热流从她咬住的地方涌进了心里。真是奇怪的感觉。
“你抱我回去。”她终于松开了嘴,冻僵的嘴唇有了一点点血色,整个人都缩在他的怀里,依旧一字一句地数落着他的不是:“你竟然赶我走,坏蛋!还让我饿着了!大坏蛋!”
“……恩。”西门吹雪的嘴角,忽然扬起了全天下最幸福的笑容。怀里的少女并没有多少重量,可是他却忽然觉得,自己抱住了整个世界。
陆小凤7
龙管家看到庄主抱着怀里的红衣女子回来的时候,简直是喜极而泣。而还没等到他说话,就听到庄主冷着脸对他说:“做一只叫花鸡来。”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亲自去。”
“……”石化了的龙管家僵硬着脖子,愣愣地点头:“是……庄主。”
“西门吹雪。”一直到被塞进被窝,花倚凤才颤抖着牙齿开口:“其实,我不是因为叫花鸡才停下的。”
“恩。”西门吹雪停下来,听她说。
“其实,是我忘记拿一本很重要的医书了。”她拉着他的手,慢慢地坐起身,大红色的衣裙在他眼中漾起如火的波纹。
“七童对我而言,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但是你是好人,如果骗你的话,我会很难过。”她的神情认真而愧疚,纤软的小手握着他的两根手指,没由来的让人觉得心软。
西门吹雪看着她,嘴角略微弯了些。
“这两个多月我很开心,管家大叔会给我做好多好吃的,小翠和小英也会做很好吃的点心,其实我一点都不想走的。”她歪着头,细细地数着那些对她好的人。
“……”西门吹雪刚刚软化了一点的表情再次冷凝。“我先走了。”他一把抽出自己的手,不再去看她错愕而委屈的小脸。一直走到门口,他才微微地转身,屋里已经暗了下去,他看不到她的脸,也不想再听她说那些。
喉咙口如同噎了块石头似的,这种不舒服的感觉,让人很不喜欢。西门吹雪眯起眼睛,握紧了手里的乌鞘剑。但是下一瞬间,他就再也没有办法保持这一份淡然。
他停住身,眼睁睁地看着赤着足的少女飞快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一下冲进了他的怀里。
少女柔软的身躯嵌在他的怀里,柔顺的发丝滑过他的脸庞,还带了些凉意的鼻息带着少女独有的芳香。
少女仰起头,细密的睫毛在眼睑处留下淡淡的阴影,她伸出手,慢慢地抚上他的侧脸,细腻却算不上光滑的小手在他脸上细细地摩挲。
“你不要生我气好不好。”她怯怯地开口:“我最怕别人不理我了。”七童也是,在得知她在自己身上做实验后,整整半年没有理她,那是对她伤害自己最大的惩罚。
西门吹雪看着她,屋里很黑,但是他却可以清晰地看清楚她脸上每一个表情,她很爱笑,但是那灿烂的笑容下,似乎是不可掩饰的患得患失。
西门吹雪想着那一双美丽却黑暗的眼睛,他不可抑制地想起了那个让她宁可毁了自己的眼睛也要医治好的人,是因为他,所以她才会变得这样吗?
那个人对她而言,就那么重要吗?
“放手。”他的语气十分冷淡。
“不放。”花倚凤索性抱住了他的腰:“你第一次没把我赶走,以后就别想再赶我走了。”
她的脑袋埋在他的胸口,温热的呼吸透过衣裳,带来一种酥麻的湿热感,西门吹雪觉得自己冰冷的心也在慢慢地温暖起来。
他竟然笑了,尽管嘴角的弧度几不可见,但是对于西门吹雪来说,却是极不容易的了。
“你还生气吗?”过了好久,她才胆怯地抬起了头,虽然看不见,却本能地望着他的眼睛。只在熟悉和信任的人面前,她才会偶尔睁开眼睛。自从十六岁眼瞎之后,她便极少睁眼了,那种睁着眼睛却看不到光明的感觉,让她沮丧又绝望。
西门吹雪看着面露忐忑的少女,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她的眼睛,感觉到她长长的睫毛滑过他的手心,留下淡淡的轻痒,嘴角不由略微扬起了些。“以后,还这样吗?”
抱着她的少女脸上忽的松了口气,她微微地嘟起了嘴:“你是说不能骗你呢,还是说不可以随便和管家大叔一起作弄你啊?唔,还是,不能为了叫花鸡出卖你?”她鼓了鼓嘴,为难地皱眉:
“那我可以为了烤鸭吗……”
话未说完,她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她的嘴,被人堵住了。
湿润的舌头轻舔着她的唇瓣,带着冷梅香的呼吸喷薄在她脸颊上,烧的她的脸滚烫滚烫的,她推了推,他不但没有松开,反而咬住了她的舌尖。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