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她的推想,这一定不可能是无缘无故的。
如果她还继续拖着叶雉蹚这一趟根本看不见底的浑水,那她就太自私自利了,简直相当于是在以怨报德,她觉得,倒不如当断则断吧。
“这是我跟他们的事情。”
危素伸手,轻轻覆在叶雉的手上,然后把他那只手从自己肩膀上拉了下来。
叶雉脸色微变:“你——”
危素截断他的话,“所以,你不要再管了。”
老鬼听了简直要晕过去,它大骂:“危素你脑抽啊!”
她充耳不闻,继续对叶雉说道,“你走吧。”
叶雉默不作声地看着她,眼神里流露出一些失望的色彩,她咬紧了牙关才克制住心头的颤动,让自己勇敢地面对他审视的目光。
危素想起在来银子岩之前的那个晚上,叶雉问过她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怕连累我?”当时,她告诉他,自己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伟大。
现在要是叶雉再问一遍,她还是会回答一样的话。
但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的答案是,“是,我怕连累你。”
叶雉当然不会再问这个问题,他扯了扯嘴角,眼底的情绪全部一瞬间沉淀了下来,“你之前叫我留,现在又让我走?”
他摇了摇头,感叹道,“女人真是善变。”
危素没有料到他会这么说,回忆起先前的确是自己一把抓住了他,叫他不要走,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尴尬。
“老子偏要留。”叶雉见她不答话,施施然地坐在了椅子上,掸了掸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翘起了二郎腿。
危素暗自吐血,叶雉这个人真的是……永远不按套路出牌……
她担心他彻底得罪了谢家,虽然碍于他叶家长子的身份,谢家人在明面上估计不会做什么,可是难保背地里不动手脚,要是他真的出了什么事,她得难受一辈子。
于是,危素开口,妥协道:“你先走,我出去之后再找你,好吗?”
叶雉暂时不太想搭理她,抬了抬手,对所有人说,“你们继续。”
谢老爷子对目前的事态发展颇为满意,也不打算多留了,拄起龙头拐,慢吞吞地往内室走去,谢银萍似乎有话想对他说,连忙追了上去,搀住了老人家。
一时间,原本热热闹闹的石室只剩下了危素和叶雉,还有谢凭父子。
谢正永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张纸条,递给危素,“自己看吧,如果你不找上门来,要去的下一个地方,就是这里。”
危素接过纸条,淡淡地扫了一眼就揣进了口袋,然后冷冷道,“我找上门来了,不也没有改变什么吗。”
他们给她预设好的路线,她还是得乖乖地去走。
说真的,她现在有点信命了,或许有些东西就是没办法改变的。
谢正永嗤笑一声,“你倒是比某些人识趣多了。”他扫了一眼叶雉,接着又慢悠悠地说道,“去了,自然会有人接应你。”
“记住,”他看向危素,“陷阱是我们铺的,路是你自己走的,你怨不了谁。”
网上有句流行的话怎么说来着,“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危素听完谢正永这句话,脑子里想的就是这个。
但她没有反击,只是冷冷地看着对方,眼睛里像是载满了浮冰。这种人,迟早会遭报应的,不是折在别人手里,就是自己坑了自己。
谢凭急急地向前跨了一步,站在她身侧,咽了一口唾沫,说道,“小素,无论你去哪里,我会跟你一起去。”
危素终于愿意拿正眼瞧他了,说出来的话却是无比伤人。
“我不是说了,离我远点。”
看着谢凭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危素也有些不好受。
她不得不承认,她是把对谢正永的怒气转移到他身上了,可说完了难听的话,她心里也没觉得有多快意。
谢正永似乎觉得眼前的一切挺有趣的,笑着摇了摇头,“谢凭,你去哪儿,我懒得管,我这当爸的就送你一句话,好自为之。”
危素带着嘲讽挑起嘴角,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还不如放屁能听个响。
谢凭神色更加黯淡,轻轻点了点头。
谢正永转过身离去,一边走,一边轻描淡写地对谢凭交待了句,“行了,带他们出去。”
离开银子岩的路上,谢凭在前面安静地引路,时不时回头看一下走在后面的叶雉和危素,用手势指明方向。
阴冷潮湿的空气,让原本就压抑的气氛更让人觉得窒息。
叶雉从来都是那个不在乎整体氛围的人,他摸了摸下巴,问危素:“你这小男朋友,躺床上这么多年,肌肉也没见萎缩啊。”
危素目前并不想谈及谢凭,但被他对谢凭的称呼激怒了,下意识地就反驳道:“他不是我男朋友!说话注意点儿。”
老鬼的关注点显然跟危素的不一样,尽管知道叶雉听不见,它还是低低地说:“他又不是天天躺床上……”
叶雉挑了挑眉,没再说话。
他明明记得,这不是自己第一次在她面前管谢凭叫“你的小男朋友”,然而这是她第一次反应这么激烈地驳斥他,看来的确是受了不小的打击啊。
谢凭的背影僵了僵,加快了步伐。
三人一时无话,乘船渡过暗河,走到出口,外头已经是傍晚,热风立即拂了过来,将道路两旁的树叶吹得哗哗响,也吹散了身上残留的点点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