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节(2 / 2)

“祝英台,松手!你鼻涕往哪儿擦!喂!”

马文才脖子不能动,只能瞪大着眼睛费力地往下看,眼睛都快瞪成了斗鸡眼,哪里还有仪态可言,而祝英台脸上手上是大片红疹,眼泪鼻涕也都出来了,犹如哭闹刚过的孩童,也是狼狈。

两人诸般狼狈地跑了大半路,把后面的车队都甩没了,象龙也不知道是跑够了还是缰绳一直被马文才拉得太紧吃痛,终于停了下来。

马文才如临大赦,象龙一缓立刻不管不顾地松开双手的缰绳,使出极大的力气掰开祝英台害怕攥紧的手指,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呼……我疯了带你骑马……呼!我差点死了!嗬,嗬……”

马文才强忍着窒息感松了松自己的衣领,手划过襟口时却满手黏腻。

他爱洁又向来讨厌事情不按部就班发展症,顿时难以忍受地一个甩手,咬牙看着祝英台:

“你给我下去!”

祝英台被象龙吓得牙齿都在打架,磕磕巴巴说:“不,不不敢,手麻了,腿也软了,我下,下不去!”

马文才前世会一直憧憬祝英台,便是因为祝英台气质出众,品貌高洁,如今见着这祝英台眼泪鼻涕满脸,半张脸和手背全是密密麻麻的红疹,哪里还有前世心目中宛如神女的模样?

他只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升起来的一点绮思活生生又给掐灭了,忍不住怨怼地闭了闭眼,翻身跳下了马去。

他一下马,立刻伸手托住祝英台的大腿和腰部,这姿势在平时他是做都不会做的,因为这两个部位实在太过亲昵,可现在他根本都想不起祝英台是个女人了,两手一拖一举,就把祝英台弄下了马,丢在路边。

“你腿软了,在这里缓缓吧,车队马上就能过来,我先回去换身衣服。”

马文才看了眼因为惊吓跪坐在草地上,边打喷嚏边流泪的祝英台,低头看了眼凌乱不堪的衣襟,翻身上了马,往来时的路回返。

祝英台虽受了惊吓,却没有真的害怕到哭,只是这身体对动物飞毛过敏,刚刚象龙那般暴躁,马鬃甩了她满脸,刺激了鼻泪管而已,可爱洁的马文才,竟就这么甩下她走了?

就这么走了?

明明建议她骑马的是他诶,他的士族风度呢?

祝英台泪眼婆娑的抬起头,看着马文才驶向车队的背影,惊讶地张大了嘴。

马文才紧抿着嘴唇,打着马飞快地回奔。

但凡未经人事的少年,对男女之事都有些朦朦胧胧的向往,马文才也不例外。士庶天别,他家教又严,从小侍女不得近身,即便重回一世,对着男女之事,也有些模模糊糊的期待。

他想过许多念头,其中也有娶了祝英台这一项,少年爱美人,祝英台虽然行为有些怪诞,可举止并不做作也符合高门的规矩,现在虽然还是个没长开的模样,但不傻笑的时候面皮也还能骗人,所以马文才偶尔当然也会有些两人若真能携手共行之类的猜测。

可今天这事,彻底把他那一丢丢的少男情怀撕了个干净,就她哭叫着勒着他的领扣往他身上抹鼻涕的事情,他感觉自己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女人实在太可怕!

他严肃地跑了回来,身后却没祝英台,让人侧目不已。

梁山伯原本牵着驴子慢吞吞走着,见到马文才头也不回地打马回来,到了载衣装箱笼的马车边就跳下了马钻进了车厢,忍不住微微一愣。

“他不会把祝英台从马背上丢下去了吧?”

徐之敬啧啧地说着风凉话。

“他刚刚眼珠子都凸出来了,可见差点被勒到没命,自保之下做出这种事,也不是没可能。”

“马兄不会把人丢下去的,应当是祝英台不能或不愿回来。”

梁山伯下意识地反驳。

马文才那般高傲的人,应当做不出这么恶劣的事情。

“要是祝英台伤了哪不能回来,他应该是来找我,而不是钻进车子换衣服。你就别再给他脸上贴金了,他就是把祝英台丢了。”

徐之敬讥笑着。

“……我去看看。”

梁山伯还是放心不下,一个女子被抛在无人的地方,即便他们的队伍很快就会赶上,万一前面有歹人……

这么一想,他心里越发担忧,跨上驴子一扬小鞭,轻健果然不负其名,跑的又稳又快,一会儿就越过了车队。

没过一会儿功夫,梁山伯就看到了跪坐在草丛前抓脸挠手的祝英台,宛如一只在草丛里的小猴子,忍不住松了口气。

可怜祝英台受了惊吓又引发了过敏,脸上和手上奇痒,还被抛在这怪地方,能不当场哭出来,都算她神经跟水泥柱子一样粗了。

即便如此,她心中的委屈还是难以言喻。

尤其拿马文才和姚参军的体贴一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也难怪明明是姚参军的宝马,给了马文才骑以后变成那副吓人的样子。

物似其主嘛!

她心情低落,腹诽了半天,却突然又听见了偶蹄类动物特有的脚步声,还以为是马文才不忍心去而复返,惊喜地抬起头来,却发现面前出现的是骑着驴的梁山伯。

他头上满是薄汗,持着小鞭的手攥得挺紧,见祝英台跪坐着不起,连忙翻下来,焦急走了过去。

“你怎么了?伤了腿吗?还是伤了哪里?要不要我去找徐之敬?”

梁山伯身高不矮,可此时担心祝英台,竟在她面前半跪了下来,担忧地看着她满是疙瘩的脸。

祝英台愣愣地抬起头,这一瞬间,竟有些被逆光而来的梁山伯所摄,完全移不开眼睛。

没有情深意重的白马王子,也没等到披荆斩棘的黑马公子,眼前的梁山伯不过是牵着一只借来的驴的寒生,却硬生生让祝英台的心动了几动。

因为他现在出现在了她最无助、最尴尬、也最难看的时刻,却依旧还是这幅平常不过的样子,似乎她满脸狼狈、半脸疙瘩都不存在一般。

祝英台仰着头,半天不说话,梁山伯心里更加害怕,低颤着声音问:“能自己站起来吗?要我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