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岁的墨微雨盘腿而坐,缓缓睁开眼睛。
摊开手,苍白的掌心里卧着两枚漆黑的棋子——那是他生平第一次,淬炼出的珍珑棋。
在此之前,他尝试过成千上万种方法,却都以失败告终。他搞不懂禁术残卷上写着晦涩难懂的句子,但他不能去问楚晚宁。事实上,那段时间他已经不怎么愿意和楚晚宁说话了,师昧之死成了他们之间永远无法填平的鸿沟。
这对师徒,早已名存实亡。
在他露出恶魔嘴脸的最后几个月,他走在路上,偶尔会遇到对面行来的白衣男子。但每次相遇,他都会当做没看见,一言不发地行远。
其实好几次在奈何桥,两人擦身而过,他的余光都注意到楚晚宁似乎想和他说些什么。可惜楚晚宁的尊严,最终还是没有让他主动唤住自己的徒弟。而墨燃呢,也不会给他更多犹豫的时间,就这样兀自离去,再不回头。
终错肩。
在无人相助的情况下,墨燃花了很久,才勉强读明白了禁术残卷其中含义,也知道了珍珑棋局最关键的一个点:
所有的棋子,不管是黑子,还是更厉害的、能与施术者共情的白子,都是由施术者的灵力凝成的。
而每凝一枚棋子,所要消耗的灵力都十分惊人,炼一颗黑子的灵力,足够施展上百次大招,而炼一颗白子,几乎就能把楚晚宁这种级别的大宗师浑身的灵力在瞬间使用殆尽。
这也就是说,如果一个人冰雪聪明,对于珍珑棋局的了解已登峰造极,那也没有什么用,灵力不够,只能纸上谈兵而已。墨燃虽然天赋异禀,灵流丰沛,但是毕竟也就是个二十岁都没有到的少年人,所以他费尽了全部心力,几经失败,到最后也只凝练出了两枚黑子。
此刻就躺在他的手心。
墨燃盯着那两枚黑子,眼中闪着异样的光泽,暗室里只有一盏快烧尽的烛台亮着,照着他的脸。
他做到了。
他那个时候根本没有在意棋子的数目,只因自己成功凝练出了珍珑黑棋而感到狂喜。他做到了!
明明是那样英俊的人,却忽然有了些野兽的狰狞模样。
他走出修行的暗室,头脑阵阵晕眩,一半是因为极乐,一半则是因为这两枚棋子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灵力,他整个人都是虚脱的,走到外面,被耀眼的阳光一照,顿时头晕眼花,喘不过气来。
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眼前晃动着模糊的景象,他看到远远的,有两个死生之巅的弟子走近。而他唯一来得及做的,就是尽快将那两枚黑子藏匿到乾坤袋里,而后脚一软,栽倒在了地上,昏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他知道自己已经被带回了弟子房,躺在了并不宽敞的床上。他微微睁开眼,床边坐着一个人。
他发烧了,头很痛,看不清那个人的相貌,只模糊能感到那双眼睛望着自己的时候,是那么关切,那么专注,那么温和,甚至好像,带着自责。
“师……”
他嘴唇翕动,嗓音哑地说不出完整的话,眼泪却先淌了下来。
那个白色的身影顿了顿,然后墨燃感到一只温暖的手抚上了他的脸庞,颊上的泪被擦拭着,那个人轻轻叹息着,说:“怎么就哭了?”
“……”
师昧,你回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