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岫站在墓碑前,心中思绪万千,她手中的伞不知不觉的落在了地上,荡起了几点水花。
雨慢慢的停了,却依然很有存在感,一丝丝一丝丝的朝她身上漂。
清元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身旁,替她打起了伞,他轻声问候了一句,惊醒了沉浸在悲伤里的陆云岫:“云岫。”
陆云岫猛地醒过来,看向了他,一愣,道:“清、元?”
清元点头。祭祖这两日都没有看到他,陆云岫还当他会晚些时日来,没想到,今日却在陆氏的祖地见到了他。
陆云岫心中闪过惊疑,却没有表现出来,悲伤已经耗尽了她的力气,让她无力质问,她勉强问道:“真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话一出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然沙哑。
清元:“我来这里拜祭一位长辈。”
长辈?陆云岫看向眼前的墓碑,一愣,长辈?……母亲?
他将伞自然地递过,陆云岫手顿了一下,也自然地接过,然后陆云岫就看到他依次地将祭品奉上。
桃花酿,辛泽花,还有一纸琴谱。
熟悉的酒瓮被打开,熟悉的酒香飘散开来,让陆云岫又是一怔,她保持着沉默,似乎想到了什么。
这是她酿的酒。
清元看她沉默的模样,道:“我与令堂,曾见过几面,还是在七八年前。”
七八年前,那还是她在玄水观的时候。
陆云岫心中的猜测一点一点得到证实,这时就听见清元继续说道:“虽只有几面之缘,但令堂曾考教过我,算是对我有提点之恩,所以今日得知你会来拜祭令堂,我便向陆家主讨了个机会,也来拜祭了。”
陆云岫听着他的解释,哦了一声,她淡定地说道:“那看来我和真人的缘分还真是不浅。”
清元微微点头,但笑不语。
她们任桃花酒的酒香消散,任辛泽花在酒香中萎靡,然后清元就就着扩散的酒液,将那一纸薄薄的琴谱烧完。
酒液被点燃,蓝色的火焰肆意地延展,火舌不时地向外肆掠,却被又渐渐变大的雨舌打散,只能怏怏地收拢了去,最后被无情地扑灭。
最后只剩下一地的纸灰,被雨水不知道冲到哪里去。
陆云岫先前往那张纸的方向瞄了一眼,知道那是琴谱,但琴谱上记录的是哪一首琴曲她却不知道,她没有问清元,清元也没有告诉她。
清元看她似是准备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便一挑眉,道:“陆居士,你已经在这里站了三个时辰了,再站下去,你身体受不住的。”
事实上,光是之前吹的几个时辰的风,淋的几个时辰的雨,她就受不住了。
陆云岫听到他的话,一怔,原来已经三个时辰了?
她静默了一下,然后无声地笑了下:“原来已经这么久了。”
她看向不远处的墓碑:“是该回去了。”
这一次的拜祭之行,让她记起了许多被遗忘的记忆,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陆云岫回到了她临时落脚的院子,陆云然早就翘首以盼了,与她同行的清元虽然没说什么,却一路注意着她的身体与情绪。
之前在拜祭之处看见陆云岫伶仃的身影的时候,清元还以为她撑不住,没想到最后她撑了过来,可就算是这样,也依然要注意。
陆云岫深一步浅一步地回到了院子里,在踏进院门的时候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侍女们连忙迎了上来,拥着她去沐浴,见此,清元也就不留了,只留下了几颗药丸,要她缓过来之后服下。
他给陆云岫开的药方中并没有多少名贵的药材,但这一次他拿出的药丸却难得的名贵,不过也是因为正好适用罢了。
陆云岫被剥光了送到了浴桶中,热水一瞬间漫过她的身体,让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真是舒服。
她坐在浴桶中,任由侍女们服饰她沐浴,热腾腾的水汽蒸上来,让她舒适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她的眼眶早已经红了。
红晕从眼角一路漫到了眼尾,不是那种春心思动的羞涩的红,而是如未被稀释的胭脂一般浓烈的红。
陆云岫看着水中的自己,轻轻的抬手,抚过眼角,因为已经有一段时间,所以眼角的红已经慢慢的消散,但眼尾的红却依然存在。
原来她之前在清元眼中是这个样子?
真是狼狈啊。
陆云岫轻笑了一下,又恢复了出神的模样。
水温渐渐冷却,陆云岫被侍女们服饰着穿好了衣裳,然后就迎上了亲自送上姜汤的陆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