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到了出海的日子,从南山的边界上向着海边走,远远地便已经能够听见喧嚣的海浪声,码头上的船只不多,很多人正忙着将东西装进放置了特殊空间阵法的船上。
雪羽领着唐时上前,为他引见了一个看上去很普通的中年人:“这是这一趟船的船主周权,你只要住在他的船上便可以了,情况我已经跟周权说过了,有什么需要您告诉他就好。”
“周前辈,久仰了。”
唐时一眼就看出这人的修为比自己高,模模糊糊有个感应,殷姜悄悄说了一句“金丹中期”,他这才确定下来。
修为低的叫修为高的前辈,这是极为正常的。
那周权不是个多话的人,只让唐时上了船,领着他到自己的房间看过了,才说道:“东海茫茫,海上的怪事很多,我听说你是我们貔貅楼的贵客,只是千万有一点你记住了——这船上还有妖修,一句对妖修不满的话都不要说出来,我们毕竟是生意人。动手就更不必了……”
这才是让唐时震惊的地方,这船上还有妖修?
唐时只觉得自己简直是上了一条贼船啊——尼玛啊,妖修都冒出来了,这是要闹哪样啊?
他双指在自己的眼前一点,顿时两眼之中金光一闪,再看眼前这条大船的时候,甲板上站着的两个男人中间竟然有一个变成了人头豹身,正在收拾风帆的白衣女子赫然拖着一条狐狸尾巴在后面……
仿佛是难以承受自己眼前所见,唐时收了神通,恶寒了一下。
殷姜嘲讽他道:“入乡随俗,你要跟着习惯。”
唐时忽然很不怕死地问了一个问题:“殷姜,你有尾巴吗?”
紧接着殷姜就怒了,死活要在盒子里跳来跳去,“你才有尾巴!老娘要是出去了一定先把你逮来装上个十条八条的尾巴,看你还敢不敢嘲笑老娘!该死的,放我出去!”
唐时一挑眉,知道殷姜闹也是白闹,只是他怕这婆娘真的出来了,说不定真要对自己做什么,只能好言安慰道:“得得得,殷姜前辈,您是高人,是出尘的妖修,别跟我计较了,我不过就是这么一问而已。”
这边闹着,船也要渐渐地开了。
这船乃是由灵力和阵法为驱动的,只需要有一个人控制阵法,就能够安稳地向前走。
唐时走出来,站在甲板上,看着逐渐远去的岸,看着岸上目送着这一条船上的貔貅楼的众人,也包括那雪羽,他们齐声在码头上喊着“一路顺风,早点回来”,一直望着他们。
回过头,唐时就看到背后渺茫的大海,一眼望不到边际,天是蓝的,水也是蓝的,水天相接,看不出一丝的缝隙来,完美圆润。
那周权端了一杆烟,坐在船舷边上抽了起来,像是俗世之中无数的普通老头子一样,唐时没忍住,坐了过去。
周权嘿嘿笑了一声,吹着腥咸的海风,懒洋洋问他道:“是不是忽然觉得离开灵枢大陆,这心里空落落的,还有人在喊‘一路顺风’……一下就让人想起还是个普通人的时候了……”
这话说得也是,不过唐时只不过是微微一笑。
这一条船虽然大,可是相比于整个辽阔的东海,连芥子也算不上。
他们便这样飘摇着,一路地前行。
“周前辈修道多少年了?”唐时忽然起了攀谈的心思。
周权吐出一口烟气来,那一张有些皱纹的脸上挂了几分沧桑,“三百六十多年了吧……算不清了……”
三百六十多年?
金丹中期。
“小子,你修行时日不多吧?”周权转过头来问他。
唐时点头:“虽然时日不多,不过似乎也不记得了。”
屈指一算,兴许是个五六年?他从练气期到到筑基中期,竟然也只花了这几年。
周权道:“修真途漫漫,还是一门看天赋和坚忍的路子,天赋好的三五年就能结丹,不好的像我这样的筑基之后两百年才结丹,也是有的。练气期修士寿数一百,筑基期寿数三百,金丹期便有五百,元婴期的老怪拥有上千年的寿命,更不要说是上面的人了……”
唐时现在才开始考虑自己会活多久的问题,筑基期寿数三百,他现在才多少岁?看向远方,唐时瞧着那被阵法的光芒切割开的浪花,笑道:“周前辈似乎来往天隼浮岛跟灵枢大陆不止一次了,不如说说那边的事情?”
周权又莫名地笑了两声,竟然真的跟唐时聊了起来。
其实天隼浮岛也不过就是浮在海面上不高的地方而已,下面的海水流动,岛屿的位置却是不会动的。
“天隼浮岛四大族,鹏、孔雀、虎和豹,飞禽走兽各占了一半。跟我们道修之中以门派和家族划分不同,他们是按照血统来划分势力的。同样的种族会凝聚在一起,而血脉等级也有上中下之分,血统尊贵的地位高于血统低贱的。血统是他们修行最重要的一点——妖修也有渡劫一说,只是血统高贵的妖修们的天劫威力很大,可是他们度过的成功率反而要高一些。到底是因为什么,我也说不清,我不是妖修。”
周权这么说,这个时候唐时的疑问只能由殷姜来解答了:“所谓血统的高贵与低贱,不过是看它跟始祖血脉的相似度有多高,初代的妖修自然是最厉害的,谁接近最高等级妖修,谁便能获得更大的传承力量,天劫的威力再大,大不过血脉的庇佑。”
“不过最近天隼浮岛的情况可能有变化……”
周权想到他们这一船的东西,就有些心惊胆战,到了他这个年纪和修为,已经很少有东西能够让他都动容至此了。
妖修们要购买一大批武器,只怕是有什么不轨之心。
最近天隼浮岛跟小自在天掐得很厉害,时紧时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个结果。
周权将小自在天跟天隼浮岛的关系说了一下,唐时也就明白了。
这两家的关系,原本不像世人想象的那样水火不容,殷姜早就跟自己说过了,大多数的妖修跟佛修还是能够和平共处的。
海上的日子,便这样在一天一天的聊天之中过去,第七天的时候,没什么可聊的了,两个人就开始闷声下棋,等到下棋也无聊了,唐时百战百输,已经没了脾气,“这考的根本就是精神力,你是金丹中期,算棋肯定比我快。”
从来不知道下棋竟然也有这么痛苦的一天。
普通人喜欢的围棋,顶多能演算到后面的几步,可是修士们不一样,有强悍的精神力支撑,一步棋就能够分析很久,这比拼的就是两个人之间的算计能力,跟精神力直接相关——唐时只是个筑基后期,即便是修炼《心经》也没办法跟金丹中期的周权相比。
周权随手一拂,将棋盘收了,翘着二郎腿,用那烟杆子一指,道:“瞧,小自在天。”
唐时一震,原本是半躺在甲板上的,这个时候却忽然站起来,正碰上迎面一个白花花的浪头打过来,顿时水花四溅,碎末晶莹。
他站得笔直,遥遥地眺望着那一片岛屿,直看到其中最大最高的一座,只这样远远看着,便有一种宁静悠远的气息。
在这海上漂流了一个多月,忽然看到山峰和岛屿,无疑是让人振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