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经年(三)(1 / 2)

我主荼离 偷袭点 2268 字 8天前

那夜在千机之谷发生的事情殊羽至今不敢去细想,他被外头动静吵醒的时候荼离已经彻底疯魔,完全丧失了理智,如果不是他及时阻拦,也许当夜就血洗了千机之谷。

殊羽想到了在山洞中时霜寒剑的异样,他抱着被打晕的荼离再次找到转烛,转烛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荼离阿殿的元神已被魔族浸染。千机之谷中有不少原先魔族之辈,所以今夜受到牵引,元神才会大乱。”

为何荼离的元神会无端被魔族浸染,是否跟上次扶桑神树异动有关?如果放任不管,后果会是如何,荼离是否会日渐沉沦,最终万劫不复?可若要救他,又该如何?

殊羽匆匆忙忙将荼离带回了北辰宫,溯风族阿殿元神有污,此事无论如何不能让旁人知晓,他甚至不敢确定大荒汤谷是否一定安全,扶桑神树下镇压的魔族,是否会催化荼离的崩溃?

荼离又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了一位女子,那女子身怀六甲,模样好看极了,她额间有一道赤色的面纹,如烈焰一般。她被一群人簇拥着,不,更像是被胁迫,在人群中,荼离又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是之前梦境里的那位少年神君。

少年神君叹了口气,低声说了什么,荼离想靠近听得真切些,却怎么也迈不过去。

女子在哭,她艰难地跪在地上,哀求着:“为了三界安宁我愿以身祭树,可孩子无辜,能不能等我生下孩子?”

“阿荼,多等一日,便会多死数以万计的子民,惊风更会多一日危险。”

“明日,就明日!我不求能再见惊风一眼,可我的孩子,他还没来这世上看过一眼。”

可是少年神君不为所动,他高高在上冷眼旁观,俊俏的面容生出几分刻薄来。

原来她就是阿荼。

荼离忽然掉下眼泪,如何也止不住,他一声声唤着阿娘不顾一切地跑过去,可他眼前是山风呼啸,身后是无间地狱,他仿佛置身在四面荆棘的牢笼里,每走一步便被刺出一身伤。荼离浑不在意,他只想披荆斩棘见他阿娘一眼,可最终留给他的,是阿荼痛彻心扉的诀别。

天地归于沉静,枯败的神树枝桠重新长出了嫩芽,阿荼的血肉与灵魂,被永生永世禁锢在了扶桑神树里。

荼离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置身云端,他极力回忆着梦中的场景,可是却怎么也记不起阿荼的样貌。

“荼离,你醒了?有哪儿不舒服吗?你看看我,我是殊羽。”

他听到了殊羽的声音,身边还围了一些人,他们在窃窃私语,可是荼离一点儿也不想醒来,他闭了闭眼,转念想到如果再不理人殊羽就该生气了。于是他强迫自己转了转眼珠,然后跟提线木偶般坐起来,他一眼望见了焦虑的殊羽,也望见了,刚才在梦境中的那张脸。

褪去少年青涩,五官更加凌厉威严,那位衣冠华贵的神君正皱眉打量着自己,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

“荼离,这是天帝,”殊羽恭敬道,“我的父君。”

这是开的什么天大的玩笑。荼离苦笑了几声,照着脑门抬手,一掌将自己又拍晕了过去,等他再醒来的时候身边就只有殊羽了。

“你绑着我做什么?”荼离想坐起来才发现被四仰八叉绑着,用的是宽布丝绸,倒不勒人。

“清醒了?”确认再三,殊羽才小心解开结扣,中间生怕荼离又失了智,不是拍死他就是拍死自己。解绑后的荼离仍旧失魂落魄,一言不发地发着呆,殊羽将他抱在怀里,声音发颤:“你真是吓死我了。”

“这是在哪里?”

“神族,我的寝殿里。”殊羽揉搓着他的手腕,并不打算实话实说,“在千机之谷你忽然昏倒了,我把你带到天上,方才天帝来瞧过你,天上的事总瞒不过他,不过你好像并不乐意见他。”

“也许吧,”荼离面无表情道,“你知道惊风吗?”

“谁?”殊羽愣了愣,“惊风是谁?”

荼离嗤笑了一声:“大概是我记岔了,我想回大荒汤谷。”

“过几日吧,”殊羽哄他,“就当在这儿陪陪我。”

荼离未置可否,蒙着被子又睡下,恍惚间听到伴月来报,说是巫族的清越公主来了,正在天后那里等着他。都心知肚明清越此行为何。“你会娶她吗?”荼离问他,殊羽隔着被子抱了抱他,揉着他的脑袋道:“当然不会,你等我,我去去就回。”

然而这一次荼离没有再等,他孤身回了大荒汤谷,一刻也没法呆下去。他需要弄清楚一千年前神魔大战发生的事情,他的母亲是否自愿赴死,而他的父亲,又因何而亡,溯风族这一世的荣耀,究竟从何而来,他踩着的森森白骨,又有多少未曾瞑目的亡魂。

如果那位天帝陛下真的背信弃义逼死阿荼,那他无论如何不会善罢甘休。可如果真相真是如此,他又该如何面对与殊羽的这份情谊?

是夜,荼离踹开祝余房门的时候,差点没把老头吓中风,他直截了当地质问祝余:“我阿娘,是不是被天帝逼死的?”

“我的祖宗诶!”祝余这回真是吓疯了,他跺着拐杖冲过来捂他的嘴,“小祖宗,不是什么话都能乱讲的!”

“我的父亲呢?”荼离红着眼又问,“堂堂神族的少年将军,怎么会连个名字都不曾留下?他为何会从神族除名?你究竟知道些什么又瞒着我什么?”

祝余万分震惊:“这些事你都是从哪儿听来的?”

“所以都是真的?”荼离冷笑连连,他自小被宠溺着长大,哪怕是神族也屡屡纵容他,都说什么溯风族阿殿身份尊贵,原来今日的一切不过是践踏着父母的生命尊严换来的,他从未如此厌恶过自己,厌恶过溯风一族。

“阿殿,你听我说。”祝余心神慌乱,他不清楚荼离究竟知道了什么,又知道了多少,他摸不准自己能说什么又能说多少,可他越是这般闪烁其词,荼离就越是笃定,心中恨意越是深沉。

偌大的动静引来了不少溯风族弟子,祝余火急火燎地关上门,又偷偷差了左旌去通报福德真仙,可是荼离并打打算再多听什么冠冕堂皇的话,他只面若冰霜望着,冷漠道:“长老,三界中任何人都可以对我娘的死三缄其口或是无动于衷,阿荼神女以身祭树换天下安宁,是何等高尚无畏,人们不会去关心她死时心中真正所想,更不愿去关心,因为无知便能心安理得享受这唾手得来的盛世。”

荼离咬了咬牙:“可是我不行。”

“阿、阿殿……”祝余干枯的手指紧紧攥着拐杖,“你到底听了什么闲言碎语,我怎么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