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之昨晚一直到现在,本来也就没吃什么东西。所以除了清水胃酸之外,什么也吐不出来,但是胃部依旧痉挛却愈发剧烈,疼痛,晕眩,恶心,一阵阵的朝她席卷而来。再难支持的,她陷入深重的昏厥。
这一下,世界总算清静了。
再次醒来时,脑袋有点沉的,但还算清醒,身体也轻松许多。锦年睁开眼,看见梁唯坐在床边,捧着杯水,两眼肿的像桃子,却还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
发觉她醒了,梁唯又惊又喜,失声喊她,“锦年。”
锦年很用力的朝她挤出一丝微笑,想要开口,却被她用茶杯封住了嘴,速度之快,以至于水都撒到了胸口。她尚且来不及有所反应,
“抱,抱歉,没烫着吧?”
梁唯慌里慌张的又将杯子挪开,替她擦水。
锦年没吭声,也没动,只是静静的半靠在那里,看着最好友人手忙脚乱的模样,看着她时不时瞟向自己的眼神。
那种怜悯的,悲哀的,欲言又止的眼神。
她很明白她在想什么。于是直截了当,“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梁唯动了动嘴唇,什么也没说出来,但看嘴型,锦年大致猜的出来,应当是类似“怎么会没事”一类的话。只是,再开口时,终究是换了一种比较委婉的说辞:
“我刚刚……帮你洗澡换衣服。你,你……”话到嘴边,千回百转,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倒是锦年轻轻莞尔,打断她磕磕巴巴的话,语气很无谓很漠然的,“嗯,我被强-暴了。”
纯然是在意料之中,但梁唯还是倒吸口凉气,惊住了,也愣住了,不知是因为她的话,还是因为她说这话时风轻云淡的笑。
心疼,心酸,愤怒,交织在一起,梁唯垂着眼,将手中一个小纸袋放在她手里,重新给她倒了杯水,很小声很小声,“无论如何,还是要尽量保护自己。”
锦年将纸袋侧翻,一个小小的药片掉落在掌心,她笑笑,没有动。
“锦年。”片刻后,她握住她的手,声音轻柔,却毅然决然,“我们去报警。”
锦年笑容更深,摇头,“不用。”
“是……不,不行。”梁唯吸了吸鼻子,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不报警,我们不报。换一种法子,去找calvin叔叔,无论怎么样,一定,一定……”
“小唯,”锦年轻轻喊她。
“得让那个畜生付出……”
“小唯!”锦年提高声线,笑容收敛,声音哽咽,“我说不用,因为……我是心甘情愿的。”
梁唯再次愣住,怔在当场,目瞪口呆。
“很矛盾是不是?像不像小说里写的?”锦年又笑了,轻轻的,淡淡的,眼圈微红,“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么,哈,我是不是挺磨人的?”
梁唯眼眶酸涩,忽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问,“是……他?”
锦年双手撑额,合上双眼,过一会儿才又睁开,原本清澈的大眼血丝遍布,“我很贱吧,昨夜原本可以平安无事,却偏偏要去绕路去见他,撩拨他。明明已经写好了请柬,订好婚纱,什么,什么都准备好了,今天,现在,我应该和江悯在爱尔兰签婚书,可是,可是……”
说着说着,嗓音都变了,“我和江悯在一起有五年,江悯用了五年的时间让我相信我可以走出过去好好生活,可是这五年的努力,却被他用五分钟动摇,用一个晚上彻底摧毁。他吻我,他说他需要我,我就什么都忘了,都忘了……我忘了他是怎么一次次的欺负我,我居然又相信他了。”
梁唯心头酸胀,想要安慰她,却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语,只好安静的握着她的手,一声不吭的聆听。锦年又看了眼掌心那粒小小的药片。
“昨天晚上,他抱着我的时候,我是真的想过原谅他,嫁给他,我甚至想,如果就这样说不定还能怀个小孩子,和他的孩子,小小的,软软的,它会在我肚子里长大,应该很像他。”
听着好友轻言细语,波澜不惊的声音,梁唯觉得心酸,几乎要落下眼泪,“你可以的呀。锦年,你可以的,你……等这一天等了多少年?你应该,我觉得你应该留在他身边的。为什么要逃?”
为什么要逃?
锦年沉默了,看向窗外,目光似乎停顿在漆黑如墨的天际,恍惚。
如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耳边,依稀盘旋着情话后的真相,两情缱绻之后,她闭着眼睛,因为兴奋,因为幸福,一直没有睡着,脑子里一直浮想联翩,关乎于今后的,这样,或者那样的画卷一幕幕更迭,旖旎甜蜜。
然后……静谧的夜里,电话铃声响起,他小心翼翼的接了,那端的女声是那样清晰。掺杂着焦急的,担忧的情绪,“你在哪?”
“我现在不方便告诉你。”他说,声音很轻很轻。
很快,他又说,“我现在就回去,你等我,孩子没事吧?”
他说,你不敢。我就再也不放手了。
他说,我需要你。
可是他骗她,又骗她,又一次戏弄她,欺负她。把她的真心……这次,连带着她的身体也一并踩在脚下,肆意践踏。
在他的妻子女儿面前。
他毫不犹豫的把她留在这里,他又一次丢下她。
他看不见背对着他的她,在他离去之后,抱着自己狼狈不堪的身体,哭了多久,又有多伤心。他什么都没有做,也没有回头,将她的绝望冷漠的关在门内。
“为什么要逃?”锦年骇笑,“不然呢?留下么?有些事情,对于我来说是关乎于下半生,但是对他而言,其实或许只是因为下半身。”
梁唯一时沉默,半响才叹息着,“锦年,我觉得你想多……”
“你知道么?”她颤声打断她,眼眶泪水晶莹,她却倔强的憋着,不叫它们落下,声音亦是克制的冷静,“抛却那些光鲜的,我幻想出的光环。事实的真相就是,昨夜,他在我的家里,我的床上上了我,然后转个身就走了。一句话都没有,留都留不住……我舍不得放手,拉了他两回,两回。哪怕他有一丝一毫的留恋,也不会就那样走了,那么干脆。”
“他走了,剩我一个人躺在床上等着天亮,那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像一个……”锦年惨然笑着,颓然捂脸,终究没有说下去。
电影里往往会出现这样的镜头,十年,二十年,或多少多少年后。